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功夫用在哪裡是看得見的,沒有人真能如傳說中一樣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他在武道上的驚人成就,也造成了他在文事上的進展緩慢。
隨著生活漸漸安定,他的身邊也多了不少讀書人,有讀了聖賢書,誓死不食秦粟的夫子,有舊雁的大儒,有不肯屈服蠻族的文士,有誓死不事二主的舊雁大臣,有人是聞訊來投,有人是蒙難之後被他們救出來的。
這些人中,有的知道他的身份,有的不知道,但大多都想把滿肚子的學問教給他。
然而,他每回練劍練得筋疲力盡,坐到書桌前,兩眼都快合在一起,再也睜不開了,就算是再嚴厲的老師,看到他練劍的辛苦後,此時拿起戒尺想教他學習,都會有一種虐待孩子的怪異感覺。
學問是重要的,治國之道是重要的,修身齊家治國安天下是重要的,聖人之言是重要的,但眼下,一切一切,都要讓位給復國,而復國大業更需要的是武功、是兵將,而不是書本上的這些滔滔學問。
於是大儒們忍耐著不強迫他,不硬逼他縮短練功的時間,於是,他勉勉強強,把該認的字認完、普通人該懂的常識學完,在文事上,就再沒有什麼精進了。
過於尊貴的身份使他被過份小心地保護起來,而驚人的武功天分,使身邊的人看他的眼光,日漸敬畏,甚至驚恐。
詭異的生活環境,使他的生活中,除了寶劍,除了武藝,很少有別的東西。因為他還小,大事一般不找他商量,因為他還小,所以大家都不忍加重他的責任,除了練劍,他不需要做別的事情,於是,除了武功,他也真的不太懂別的事情,人情世故一絲不通,如何與人相處,更加完全不明白。
他只需要被保護,被守衛,被眾人捧著當個旗幟,當個精神上的支柱就行了。
而在發現他武功上的驚人天分後,餘平伯與眾人多次商量之後,終於決定,無論如何,不能埋沒他,既然他有可能成為將來的天下第一高手,就不能讓明珠的光芒蒙塵。即使再困難,再艱難,仍然由余平伯帶著他踏遍天下,尋訪高手,而京中事務,則由其他一干人等負責。
離京的那一年,他只有十二歲,劍術已有成就,在他的身邊,已沒有人可以單打獨鬥戰勝他了。
他與餘平伯,踏遍千山萬水、四海諸國,日夜兼程。南至南海,尋訪海島上隱逸的高人,東至東疆,在大草原上,縱馬賓士,一會塞外武功;西至西漠,他為尋求體能的極限,而去追趕龍捲風,與大自然相抗;北至北峰,在冰天雪地的大雪上,他靜坐幾日幾夜,功行九轉,得以大成。
他見識過許多世外高人,拜訪過很多絕世高手,想要他們指點武功其實並不難,幾乎只要他稍稍顯露他的武學才能,別人就恨不得拿刀架著他,逼他投入門下,恨不得傾囊相授。然而,很快,這些高手的狂喜變成震撼,震撼變成畏怖,然後開始給他出種種難題剛剛學閉氣訣不到三天,就要求他入深水之中,一日一夜不得露頭;剛剛學會龜息術,還不及實驗,就要把他埋到土中三日三夜;剛剛學會一套劍式,就要他一劍擊得瀑布倒流;剛剛領會一套心法,就要求他,必須在一招之內,制住十八個悍匪。
對他提出的要求越來發揮苛刻,越來越古怪,越來越詭異,已經不再是“嚴師”二字可以解釋的,而他,也只是沉默著不發一言地一一完成。
事後,很多人承認,他們想要知道他的底限在哪裡,想要試探他的極限在何處,而最後的結果是沒有,他在武學上的潛能,無窮無盡,根本探不到邊際,或許有邊際,只是他們的力量太微薄,無法探查出來。
高手們也一樣有私心,他們開始防範他,有些心法,最重要的句子不說出來,有些劍式,最後的絕招不教給他,有的人甚至故意把看門絕學,改得繁複麻煩一些,把本門內功加減幾句再教給他。
然而一套心法,前面他練得流暢自然,最關鍵的句子,他自自然然可以悟出來;一套劍式,前面施展如行雲流水,後面無人教導的絕招,他會很自然地猜出來,甚至有可能比本來的招術更強大、更精妙;過於繁複的招數,他學一次,第二次施展自然去繁為簡,改得更加簡單直接有效;練習內功,發現哪一處艱澀不懂,他也不多想,跳過去學後面的,然後,很自然地把全部功法學會,不懂的地方,他就扔開不管了。
當別人無限驚恐地擔心被他發現自己耍的花樣時,他已經拋開一切,專心去研究還有什麼新的功法招式可以學習了。
每次總是在很短的時間內,那些所謂的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