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離憂硬拉著溫墨情先到醫館處理好傷口,而後又去看尹鈞白,因著先前失血太多氣血兩虛,尹鈞白一早就服藥睡下,只剩碧笙呆呆地坐在房外。溫墨情沒有與碧笙多聊幾句的打算,只簡單吩咐她早些回客棧休息後便扯著言離憂離開,一直拽到自己房內。
“今晚你在我房間睡。”
“沒必要吧?”溫墨情不介意,言離憂倒拘束起來,“那人都說只是試探試探你而已,應該不會再埋伏暗襲;再說就算他們真的來了也敵不過你三兩招蓋世神功,我在哪裡睡都一樣。”
這點淺顯意思溫墨情一眼就看了個通透,齒間擠出一絲不屑聲響,拉過椅子擋在門前:“你知道他們要試探的是什麼嗎?不知道還一副全然瞭解的模樣。那種程度的殺手再來十個也無所謂,怕只怕真正麻煩的傢伙找上門,我實在沒心情與他周旋。”
什麼人能讓溫墨情感到麻煩?那個亂雪閣閣主樓淺寒?言離憂很好奇,滿心期待想要見見這般偉大人物,不由露出一抹嚮往表情。
溫墨情斜她一眼,仍是直接看穿:“見到他你會後悔一輩子。還有必須告訴你的是,如果那人親自前來完成他接的任務,我沒有任何把握能護你安全,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為好。”
其實溫墨情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更加挑起言離憂的興趣,搬過小圓凳坐到他對面,一副虛心求教的認真神情。
“亂雪閣,樓淺寒,還有生死簿,是不是該給我講講?被人買兇暗殺的人是我,如果連最基礎的常識都不知道,我的人生未免黑暗了些。”
“反正你的人生已經足夠無知,就讓它黑暗下去吧。”
溫墨情才不吃言離憂這一套,抬腳踢翻她坐的凳子,雙手交抱胸口,眼一閉,頭一仰,悠悠閒閒靠在門板上,大有休息小憩不再理會任何人的架勢。
在房間裡轉了幾圈,傷口的疼痛讓言離憂無法做到溫墨情那般灑脫入眠,不情不願坐到床榻上,仰頭看床架上懸掛的平安符微微晃動。
她想對溫墨情道謝卻說不出口。
自那日從青蓮宮逃跑,溫墨情救過她幾次已經數不清楚,他只把當初救顧村村民算一次人情債,其他都輕描淡寫當做稀鬆平常之事。然而對於言離憂來說,那些虧欠是萬萬不能忘卻的,就好像她忘不掉溫墨疏的溫柔。
要找機會還他嗎?可是連怎麼個還法都不知道,憑她的頭腦武功大概是沒有慷慨幫助溫墨情擺脫危機的可能。
胡思亂想最容易讓人犯困,不停打架的眼皮與傷口疼痛抗爭了小片刻,言離憂終是抵不過一整天的疲憊沉沉睡去。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溫墨情忽然睜開眼站起,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看著言離憂寧謐睡臉靜靜站了一會兒,熄了油燈悄悄退出房間。
時辰已漸近子時,客棧大堂內除了昏昏欲睡的小二外再沒有其他客人。溫墨情沒有驚動小二,找個角落坐下倒杯涼茶,捏在指間卻未碰唇。
“一代豪俠,什麼時候成了樑上君子?”薄唇微挑,冷道。
茶水倒影中一道身影迅速掠過,輕盈無聲,在小二被溫墨情的聲音驚醒前已然安坐,翻過另一隻茶杯與溫墨情手中那隻輕輕磕了一下。
“師弟啊,不請為兄喝杯酒嗎?”
“咦咦咦?!客官您什麼時候進來的?”小二額頭上驚出一片冷汗,白了白臉色,強撐著笑容朝這邊躬了躬身,“客、客官打尖還是住、住店?要是住店,小店今晚客滿,實在、實在是抱歉了……”
客棧酒家最怕的就是招賊盜,如今一個披頭散髮、揹負雙劍的邋遢男人突然出現在大堂裡,那小二驚慌害怕是理所當然的,說謊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溫墨情住在客棧中當然知道客房並未注滿,當下提了提茶杯向小二淡道:“是朋友,不住店,馬上就走。”
小二長出口氣,臉色總算有些緩和,為二人上了壺熱茶後打個大大呵欠,又窩進賬臺拄著側臉昏昏欲睡。
“一年多不見,師弟還是這麼小氣,連杯酒都不肯請,枉我千里迢迢來看你。”一身衣衫陳舊的男人哈哈笑了兩聲,語氣裡聽不出什麼責怨味道,爽朗得有如烈日。
“沐師兄雲遊四方、逍遙自在,怎麼突然想起來探望我?”溫墨情面無表情,視線有意無意瞟向樓梯,“白天發生了一些事情,想來想去,我總覺得晚上會有人找上門惹不痛快,只是沒想到這人會是沐師兄。”
“那師弟以為會是誰?”
放下茶杯,溫墨情鐺地將長劍重重撂在桌上,嚇得店小二又是一個戰慄從睡鄉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