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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部分

是被騙了吧?仔細想一想,哪家少爺會無聊到為一個流浪者奔波呢?能散財為他減少一頓毆打已是大大的恩德,若還想貪圖更多,實在是痴人說夢。

愈發覺得自己荒唐的他終於從蘆葦蕩裡鑽出來,仰頭看看絢爛銀河,忽地有些失落。

那樣漂亮的人,大概再沒機會見面了吧?

事實上就算那少年在騙他也沒關係,他被騙過的次數難以清算,不妨多上一次;真正讓他覺得心裡難受的是,當那樣耀眼的人就這樣從他眼前消失時,似乎有什麼光亮跟著不見了。

溫暖的光,溫柔的人。

如果自己不是個流浪者,不是個乞丐,也像其他同齡人那般有父母疼愛、有家宅可居,是不是能跟那個漂亮又溫柔的少年做朋友呢?總覺得那個少年清澈的眼底之下,彷彿隱隱藏著某些黯淡。

糊里糊塗亂想時,遠處有隱隱燈光透來,朦朦朧朧,時有時無。

他開始緊張,髒汙手心裡滿是汗水。

一步一步,那燈光逐漸接近,他的心也漸漸變暖。

“還好你沒走,不然我白跑出來了。”

果然是那少年,笑容依舊,溫暖如故。

少年沒有問他為什麼跑出蘆葦蕩,也沒有細問他的身世遭遇,只把塞得滿滿的兩個食盒遞到他手裡,而後解下背上披風墊在地面,扯著他並肩坐下。

他越來越弄不明白這少年在想什麼。

莫名其妙幫助一個髒兮兮的乞丐,又在深夜裡跑出來給卑賤的他送飯菜,還毫不介意坐在他身邊……

難道這少年還不明白,他是一個走到哪裡都被嫌棄的人嗎?

骯髒,卑賤,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巨大錯誤的人。

不知為什麼,心口忽地有些微痛。他急忙低下頭,藉著在食盒裡粗魯挑揀的動作遮掩混亂目光,而那少年就安安靜靜坐在他身旁,下頜墊在膝蓋上,垂眉盯著地面出神。

如此之近的距離,他悄悄打量那少年,愈發覺得那是一抹耀眼且遙不可及的光芒。

只是,眼底藏了太多沉重。

狼吞虎嚥的動作漸漸慢下來,他思量許久,猶猶豫豫從破爛口袋裡掏出一顆拳頭大的石頭,慢慢遞到那少年面前。

少年愣了一下,旋即溫柔淺笑。

“謝禮嗎?好漂亮的原石,比這兩盒飯菜值錢得多呢!”

他點了點頭,之後又搖頭。

說不上是謝禮,他只希望找些什麼東西讓那少年高興,於是便想到了這顆從死人身上翻來的石頭——什麼叫原石他並不明白,僅僅因為那石頭一角有著乾淨的翠綠色,看著很美,所以他才會留在口袋裡。

他很嚮往美麗的東西,如這石頭,又如那少年。

起初那少年說什麼也不肯留下石頭,他不說話,固執地不停把石頭塞給少年,爭執到最後少年放棄,無可奈何把石頭塞進空蕩蕩的錢袋裡,和他一起坐在檸河畔,仰頭看滿天熠熠辰星。

就像是……

朋友。

那一刻的回憶,他珍藏了整整一生。

一整夜,那少年就在檸河畔邊數著星星度過,不時自言自語說些什麼。他聽不太懂,索性折起蘆葦葉吹著忘記從哪裡聽來的小調,直到第二天破曉日出。

他本來很睏乏的,卻硬撐著不願休息,只因那少年未睡,亦不曾離開。

太陽將檸河水照亮時,有許多人呼喊著尋來,那少年聽見後臉色變得不太好,學著他沉默不語,縮在蘆葦蕩裡似是不想被誰找到。

當然,最後還是會被發現的,那少年也清楚自己終難逃過眾多人搜尋,在即將被人找到時主動跳出了蘆葦蕩——若非如此,他這“藏起”富家公子的小乞丐,九成可能要被那群氣勢洶洶的下人打成殘障。

根據那少年的交待,他直至最後一刻也沒吭聲,安安靜靜躲在蘆葦蕩裡,親眼見那少年被一身華貴錦衣的婦女帶走。

那婦女有喊少年的名字,依稀是叫“嵩兒”。

至浩蕩一堆人背影消失,少年都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彷彿已將他遺忘,他卻明白,那只是少年保護他的體貼舉動。

事後他有問自己,為什麼當時不跳出去拉住那少年呢?明明近在咫尺,也看得見少年失落黯然的模樣,為什麼自己沒有任何阻攔動作,就那樣任少年離開?

這問題他想了許多許多年,直到再次重逢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根本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