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你來保護我,我自己可以,你把你自己寶護好就行了。”言離憂語氣仍是不悅,表情裡卻滿是擔憂,“現在赫連茗湮一定派了很多人手四處追蹤我們,要透過重重阻礙回到大淵還得冒不少風險,在樓閣主來之前你趕緊養好傷,不然又會被他一拳打昏。”
溫墨情嗤笑:“沒仇沒怨的他打我做什麼?至於茗湮那邊,我猜她不會急於派人追查,一來她還沒狠心到想要逼死我的地步,二來也沒必要這麼麻煩,我們要回大淵有一條必經之路,她只要帶人在那裡堵截就可以。”
“也就是說不管怎麼躲,到最後還得再遇上她?”長長嘆口氣,言離憂輕輕靠在溫墨情肩頭,“鈞白失蹤了,到現在也沒有半點訊息;明明跟九兒說好很快就會回去接她,結果這一走就是幾個月;還有童叔叔,也不知道現在誰在那邊照顧他……墨情,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回謫仙山過平靜日子?我從沒經歷過戰爭,墨疏和夜將軍他們那種緊張心情我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你不在時,我總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冷漠得有些過分。”
山河動盪也好,百姓流離失所也罷,言離憂厭惡戰爭卻沒親眼見過戰場的慘烈,她的焦急與憤怒自然遠遠不及溫墨疏等人,同樣也不似溫墨情那般在意深重。
溫墨情靠著牆壁半晌沉默,擁著言離憂,目光中以依稀有某種情緒閃動:“我必須保護淵國大地,保護生長於此的百姓,若是戰事緊急時,不排除留下你衝上沙場的可能。我記得曾經對你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揹負的擔當,我的擔當是對童叔叔的約定,還有就是,要和你走完這輩子。離憂,就像我不能理解你想要置身事外的想法一樣,別人的看法觀念也不是你能完全摸透的,我知道你並不冷漠,你比我更容易情緒激動,更加關心別人的生死,所以你必須相信,為了守護你,守護你牽掛的那些人,到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放棄。”
認識溫墨情以來,他極少這樣鄭重其事說些什麼,這種感覺過於沉重,更隱隱帶著一絲悲涼意味。
言離憂心口微痛,強撐起笑容遮掩迷茫,乾淨明亮的目光靜靜落在溫墨情側臉:“說的這麼豪情萬丈,險些讓我以為你才是大淵皇帝。”
“皇帝的寶座我還未必稀罕,待天下抵定時,一壺小酒,一葉扁舟,身邊再有個嘮嘮叨叨喜歡發脾氣、喜歡吃醋的小女人陪伴,豈不是更逍遙自在?”
溫墨情微微偏頭,兩個人緊挨在一起,額角相觸,鼻息可聞,眼中是交纏的十指,心底是萬籟俱寂的寧靜,一時間遠離紅塵喧囂入了仙境般,誰也不願開口驚碎這短暫卻美好的瞬息。
誰不願與所愛長相廝守?可這山河動盪、戰亂四起的亂世,他與她都肩負著各不相同的命運,怎能抽身而退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言離憂懂得溫墨情的責任感有多重,而這正是她願意交付一片真心的原因之一。也許如此走下去還要經歷許多波折坎坷,但她相信,只要有溫墨情在身邊,她就會有持續不斷的動力面對艱難生活,總有一天,他們可以回到謫仙山頂,看著太平盛世安享餘生。
懷抱著美好期盼,言離憂在溫墨情懷中安然睡去。
霍斯都地勢偏低,與中州交界處恰好是巨大盆地,多霧多雨不說還特別悶熱,才是初夏季節,這裡就已經熱得令人汗流浹背,叫苦不迭。
與樓淺寒的匯合平淡到有些出乎言離憂預料,溫墨情沒有追問樓淺寒是否真的想去殺赫連茗湮,樓淺寒也不開口提他費盡多大辛苦,兩個人如平時見面那般冷冷淡淡,偶爾幾句對話也沒什麼味道,倒應了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過,一個是殺人如麻的閣主,一個是嘲諷譏誚起來無人能及的惡男,這兩個人算得上君子嗎?
在遭遇霍斯都精兵部隊堵截之前,言離憂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霍斯都帝國的軍人有著遠勝大淵將士的素質,衣裝整齊乾淨,面容肅穆沉穩,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協調統一,單是站在那裡如筆直長線這一點就令得幾個大淵人士自愧不如。
“墨情,前任淵皇暴虐無道、浸淫聲色犬馬不顧百姓生死,如今的淵皇又是個昏庸無能的人,你何必為了這樣一個腐朽的皇朝拼盡全力?原本我王只想索要回被大淵侵佔的土地與流離失所的族人,可是看到搖搖欲墜的淵國,我王實在不認為它還有存在的價值。天下大勢總是分分合合,種族之分只會讓紛爭四起、戰事不休,難道你不覺得讓更英明賢達的君王來接管淵國更好嗎?你的抱負,你的理想,在現在淵皇的統治下是永遠不可能施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