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
然而,停戰之後,全日本的鄉下地區一改過去的純樸。由於都市受到戰火蹂躪,醫師們紛紛投靠鄉下的親戚,這些疏散到鄉下的醫師為了獲得新患者,不惜採用都市的外交辭令和親切服務。
鄉下人雖然很重視義理人情,但是與其長期被當成傻瓜看待,不如選擇謙恭有禮的那一方,而服務親切的醫師當然比懶得大駕光臨的來得討好。
因此,轉眼之間,所有鄉下地區新來的醫師都取代了原有的舊醫師,八墓村當然也不例外,牛販的養牛戶之爭也好,醫師的患者爭奪戰也好,當時的我興趣盎然地聽著他們細數鄉下地區發生的爭執。
“久野醫師的架子擺得太離譜了,現在風水輪流轉,鄉下地方沒患者就沒得生活。如果在城市,還可以連夜搬遷換個地方營業,然而鄉下地方根本不可能。過去習慣擺臭架子的人,現在突然要他四處向人鞠躬作揖,實在很難辦到。過去沒錢繳醫藥費的就用白米抵繳,最近白米黑市買賣猖撅,將白米轉賣到黑市,拿現金付醫藥費還比較划算,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人拿白米去了。你也知道久野醫師他家人口眾多,聽說他太大已經開始種地瓜了,沒想到醫師太大也淪落到要下田耕作。”
吉藏似乎對久野醫師相當不滿,氣憤地數落他一頓之後,突然又壓低聲音說:
“久野醫師對新居醫師的怨恨已經不是一日一夜的事。根據我的猜測,井川先生誤服的毒藥恐怕是久野醫師放的。”
“這怎麼可能。”
美也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即使他對新居醫師懷恨在心,直接找新居醫師報復就好了嘛!有必要毒死無辜的醜松先生嗎?”
“這很難說,如果為了嫁禍給新居醫師,當然就有可能,而且在久野醫師的眼中,醜松也不算是無辜,因為新居醫師搬來我們這裡當醫師之後,是醜松四處宣揚新居醫師的藥非常有效,所以久野醫師恨他也就不足為奇了。況且在我們這種鄉下地方,能擁有毒藥的人,除了醫師之外別無他人。”
你不要再說了,殺人事件事關重大,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推測得到的。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先生即將成為久野醫師的親戚。”
吉藏這時才注意到我,只見一抹驚愕的神色逐漸在他的眼底凝聚。
“他就是鶴子的”
“沒錯,他帶著醜松先生的骨灰,第一次回到我們村子,請多多指教。”
吉藏剛才得意囂張的態度頓時消失,靜悄悄地沉默不語,偶爾拾起頭來打量我,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
“沒想到你果真有勇氣將他帶回來了,村裡的人全都希望他不要回來,”
我的心情倏地降到谷底,在我進人村莊之前就聽到如此冷漠的歡迎詞,使我有如撞進冰山般寒上心頭。
吉藏很想一古腦兒將心裡的話說出來,但是美也子把臉轉向另一邊不理他,跟前的氣氛隨即沉寂下來。他拉長著臉,雙唇緊閉,不時用眼睛的餘光偷瞄我。
就在這氣氛凝重之際,公車已經來到八墓村的人口。車子一停住,吉藏首先跳下車,一溜煙跑掉了,不用說也知道吉藏的用意,他想比我們旱一步返回村子。
回村子去緊急通報村人。美也子見了,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諏訪律師說的沒錯,這次回來,真的需要有無比的勇氣,你還受得了嗎。”
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情從震驚轉力氣憤,不禁賭氣地用力點點頭。
從公車站進入八墓村必須越過一個山坡,坡度並不很陡,但是路況很差,除了腳踏車以外,其他的車子無法通行。大約步行了二十分鐘,我們來到坡頂。我永遠記得當我從坡頂向北眺望的那瞬間,一股陰沉晦暗的感覺向我襲捲而來。
八墓村位於窪形盆他的最底部,方圓二里,周圍有高山圍繞,雖然土壤貧瘠,依然被村民開墾耕作。從山腳到盆底間,有零星的水田點綴其間,水田的面積非常狹小,然而最怪異的還是水田四周都用柵欄圍起來,後來我才知道,整個村莊就是一個養牛的牧場,牛可以任意睡在村道的任何地方,為了防止牛隻踐踏糧食,因此村民在水田四周圈起一道柵欄。
前面提過我第一次目賭八墓村是六月二十五日.正是梅雨季節的黃昏時刻,雖然沒有下雨,但是雲幕低垂,分佈在盆地底部的建築物上方,彷彿像有什麼惡兆向我籠罩過來,使我不寒而慄。
“你看,對面山腳下有一棟巨大的宅第,那就是你家。稍微再上來一點的地方,不是有一棵杉木嗎?那就是八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