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走了。於是報了官府。全城大搜的結果是,城中的夾城小巷中找到了他的轎子和兩個暈迷的轎伕,轎中的唐大人已是沒了首級。
官府自然是找了錦心樓中當晚招待唐大人的芳菲姑娘。據說,唐大人最愛的是琵琶曲,而芳菲姑娘彈的一手好琵琶。芳菲姑娘說,唐大人當晚是看過大廳裡的表演後才點了她的牌子到芳菲閣聽曲的,那時大約是戌時三刻,只呆了半個多時辰,就著小菜喝了一壺梅花沁,聽了五六支曲子。走時是亥時二刻未到一些,不過有些醉意了。其他的,她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
祁暮卻是察覺到有一絲不妥的。
那晚她原本值的是早班,酉時便可放工回家,但樓中的芸香姑娘央她多留一個時辰。因為前日裡碰到一個紈絝子弟,定要買她一夜,她說了賣藝不賣身,還是被他糾纏了一個時辰,還吃了一記耳括。後來那人被管事想法勸走了,卻放言今日還來的。芸香心裡害怕,想祁暮陪她一段。於是祁暮那晚自大廳表演後便在芸香閣門外候著,如芸香姑娘呼救便衝進去。不過,她候到亥時也不見那人,大約那晚上不曾來了。
芸香閣正與芳菲閣相鄰,她站在院中候著時,芳菲閣裡卻很熱鬧。那晚芳菲姑娘並不當班,但有人點牌子,自然也要應承。祁暮站著無聊時便聽到陣陣琵琶聲從芳菲閣中傳出。戌時二刻,有一虯髯大漢帶了一隨從從芳菲閣中出來,與祁暮照了一面。祁暮看不出他的年紀,卻覺得他的眼睛很年輕,眼神沉靜又銳利,祁暮總覺得哪裡看到過這雙眼睛似的。大漢看祁暮看他,朝她略點了下頭,便向後花園方向踱去了。
一刻鐘後,芳菲閣又來了新的客人。祁暮本想回家,但又放不下芸香,只想再呆半個時辰,那紈絝男子若不來的話,她便走了。半個時辰後,祁暮進芸香閣跟芸香打了個招呼,便欲回家了。出門的時候,卻發現適才已走了的那虯髯漢子又出現在芳菲閣前,只不見了那隨從。
祁暮看他似乎是在側耳傾聽閣內傳出樂聲,以為又是芳菲姑娘的傾慕者,便上前道:“客倌您還要找芳菲姑娘嗎?現在閣內有客人,恐怕您還得跟管事的說一聲。”
那大漢回道:“是啊,剛才聽了曲子總覺餘興未盡,本想再點幾曲,芳菲姑娘卻是另有客人了。”又問祁暮道:“姑娘你是芸香閣的芸香姑娘嗎?”
祁暮暗想,芸香姑娘若是象她這樣,早就被老闆罵死了,還有什麼客人找?搖頭道:“不是,我只是護院。”
那大漢很驚異:“姑娘居然是護院?這錦心樓還真是有些特別。那姑娘的功夫一定不錯吧?”
祁暮有些不好意思:“啊,江湖上混飯吃而已。”
那大漢笑了:“還是個小姑娘呢,就算是在江湖上混飯吃,那也不簡單。”
他笑的時候,芳菲閣前的彩燈映得他眼中,燈中那幾簇火苗彷彿是在他眼中躍動,他的眸子霎時熠熠生輝,格外有光彩。他唇角上揚,濃密鬍鬚中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祁暮心道,這人長得粗豪,笑時倒是挺細膩溫暖的。
大漢又問:“那你多大了,家裡怎麼放你出來闖江湖呢?”
祁暮道:“滿十七了。我沒有父母了,但我還要養兩個侄兒。”
祁暮知道自己的行為在江湖上有些白痴,沈千笑以前曾告誡她“不要隨便將自己的事都告訴陌生人。”可她不知怎麼地,就將自己的情況倒給了眼前的這個陌生人。以前她也無戒心地告訴過晴玉公子,那是因為她知道他是晴玉公子。可是眼前之人,卻讓祁暮全然忘了沈千笑的話。
那大漢的眼睛忽有些黯淡:“我也沒有父母了。只希望能找到我妹妹,她今年也該十七了。”
看到那忽然暗下去的眸光,祁暮忽然很想對他說,我也希望能找到我哥哥。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她朝他行了個禮說:“我要回家了,您要我幫你去跟管事說嗎?”
那大漢道:“不必了,我在外面聽著,也挺好。”
當時,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但過後,她一想到那個時間——只一刻後,唐大夫便出了芳菲閣,然後,出事了。
錦心樓遭官府盤問,幾日沒來的談美人自然是要來過問一下的。祁暮提了提那個虯髯漢的事。談美人卻以蔥管似的手指點著祁暮的額頭道:“小暮啊,別東想西想的了,這別人的事你再懷疑你沒證據也不能作數。再者只要人不是死在錦心樓中,你管是誰曾來過錦心樓的,就算是江洋大盜,他也是我們的客人是不?你這話就到我這兒為止了啊。”
祁暮諾諾,她心裡也覺得那大漢不是什麼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