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三月天,雲湖邊的柳枝已翠色滿枝,低低地垂入春水中,映著湖水茵綠一片。岸邊幾樹桃花妖嬈地開著,引得蜂蝶不時來舞。與蜂蝶一樣熱鬧的是雲湖邊的遊人,青衫的少年,華服的女子,身影都交織在嫵媚的春光裡。
今日是上巳節,雲湖邊格外熱鬧一些。就是離湖不遠的崇德街上,也比往常要熱鬧許多,各路小販在此擠擠挨挨地擺開各式陣仗。
一個十八九歲的丫環打扮的女子抱了個二歲左右的小女孩擠到賣糖人的小攤前,小女孩指著一個糖吹的葫蘆轉頭對女子說:“要!要!”女子柔聲答道:“好,柳兒就給小姐買。”說罷問擺攤的大爺:“這個幾文?”大爺看看她懷裡小姑娘粉妝玉琢,一雙眼睛閃亮閃亮的,心裡就有了幾分喜愛,於是笑著說:“這小姑娘這麼可愛,便宜點給你,算你十文好了。”還沒等女子說話,小姑娘脆聲道:“好!”這一聲把大爺和女子都逗笑了,女子本欲還價,此時“唉”一聲,只好掏了錢出來。
女子剛抱著小女孩擠出攤子,一個侍從模樣的男子叫住了她:“哎呀,柳兒,你在這兒呀!走得忒快,我後腳出來就看不著你了。”
那柳兒問道:“長信,你怎麼也出來了?可是夫人要回去了?”
長通道:“哪有這麼快,夫人喝茶的興致起了可得在屏雲閣呆一陣子,她是叫我和你一起出來帶小姐四處溜溜的。這回出門沒帶小姐的玩意兒,只怕抱了小姐回去要鬧,讓我們帶著在外面多玩一會兒。”
兩人說著話,便朝著雲湖的方向慢慢走去。小女孩舉著那糖做的葫蘆乖乖地依在女子懷中。
走到崇德街口,柳兒忽然滿面通紅,略有些羞澀地對長信說道:“長信,你抱著小姐等在這裡可好?我……我有些內急,可能是剛才吃壞了。”
長信抱過小女孩:“那你去吧。”於是抱著女孩立在街口,小女孩忽然看到了一個泥人攤,於是一手扯了長信的衣服,粉嫩的手指指著那攤子“嗯嗯”地叫著,她還不太會說話。長信順著她的手指看到了那泥人攤兒,便抱了她過去,給她挑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泥娃娃。
剛付了錢,收了荷包,忽覺有東西從他腰間抹過,他手下意識地往腰間一摸,果然,剛安放好的荷包已無蹤影。錢鈔倒也罷了,他剛做完主人交待的一件事情,這荷包中還有主人的印信,可丟不得。
他往人群中一掃,離他不遠處,一個青衣男子正扭頭看他,見他眼光掃過來,轉身就往人群中走,沒走幾步就改為小跑。長信大怒,直叫:“那賊,將爺的荷包留下!”那人越發跑得快了。長信將女孩放到泥人攤前:“老丈,照管一下,我追了賊便回來。”說罷,閃身就往人群中去了。
泥人攤前的小姑娘倒也不哭鬧,一手葫蘆一手泥娃娃,兩眼又盯著木架上的泥人。做泥人的大爺看她可愛,又遞給她一個泥公雞,她的小手眼見著是抓不下了,情急之下,將葫蘆噙到口中。大爺失笑,將泥公雞放入她的衣襟內,才將她的手解放了出來。
有客人光顧,大爺便招呼客人去了。此時,一隊打扮豔麗的西域雜耍藝人敲鑼打鼓地過來了,小姑娘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過去,那隊人走過攤前,小姑娘竟腳步蹣跚地跟在後面朝雲湖走去。
暮色已臨,黑暗即將吞沒天邊最後一線霞光。祁炳輝攜子游了雲湖,下船往下榻處緩步而走。他是北狄的特使,此番是來雲陽送貢品的。他來雲陽多次了,七歲的幼子祁峰從未來過雲陽,此子性情溫和聰慧,他一向喜愛,此次便將他也帶了出來,也算是長長見識。貢品已送到,今日他帶了祁峰遊了雲湖,明日即將返回北狄。
忽然,走在前面的祁峰被岸上柳樹下的湖石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侍從將其扶住。他剛站穩,就聽那陰影下白乎乎的那塊石頭竟發出了哭聲。祁炳輝幾步上前,仔細一看,哪裡是什麼石頭,分明是個女娃娃。看起來不會超過兩歲,穿了一身嫩黃的衣裙,膚色白晳,左手拿了一個糖做的葫蘆,右手捏了個泥娃娃,此時一雙大眼裡都是淚水,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憐愛之心頓起,蹲下身將她抱了起來,看看女娃娃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蘇錦,應該出自大戶,再環顧四周,竟沒有一個大人。
祁炳輝取了帕子給小姑娘擦了淚,柔聲問道:“你是誰啊?”
小姑娘只顧哭,並不答話。
他又問:“你爹孃呢?”小姑娘猛搖頭:“不知道。”
他又耐心地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抽噎著道:“小姐。”
祁炳輝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