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去想,可是最後的場景卻頑強地一遍一遍從他眼前閃過。那名魔裔用第三隻眼睛的異能發現了他,隨即向夜瞳吼了聲“開槍”,就撲了過來。
幾乎在吼聲響起的同時,夜瞳手中的狙擊槍就發出轟鳴,這個距離上的原力彈本來就很難閃避,更何況千夜還有剎那的失神。
是的,他的戰鬥本能再次救了他,幾乎可說奇蹟似的避開了頭部要害。然而那又如何?夜瞳轟出的是黑鈦湮滅彈,無論命中哪裡,都是致命的傷害。
這一槍,轟穿了千夜的防禦,也擊穿了他的心。
交易小鎮的那一晚,彷彿還在昨日。吧檯後老蛛魔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暗中的鼓勵,也還歷歷在目。千夜更是記得她的燃燒,她的火熱,以及那可以灼痛一切的溫度!
這麼多的過去,都只是夢嗎?
不,那不是夢,那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只是,一切都已經過去,如露水泡影,隨著太陽昇起最終消失。
這時卡在胸骨中的彈頭,散發出流火般的燒灼感,彷彿一頭野獸從沉睡中驚醒,嘶吼著提醒千夜,他所知所感的世界無比真實。
千夜終於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傷口上,他內視了一下,果然全身黎明原力正在與黑鈦的死亡之流頑強地對抗,此時光芒已經黯淡得好像黃昏。
而原初之翼在不安地翕動著,每一次振翅都會推送出一團金芒包裹的血氣,艱難地穿過黎明潮汐。血氣一頭扎入已經生機乾涸的肌體,就像在荒漠般的大地上冒出一根小草,雖然這種努力渺小細微,卻就此啟用了他麻木半身的痛感。
嚓的一聲,千夜拔出短刀,一刀劃開傷口處已經腐爛壞死的血肉,再橫切一刀,然後刀尖往裡輕輕一送。嗒的一聲,刀尖觸到了黑鈦湮滅彈的彈頭。
千夜手腕一轉,刀鋒將彈頭連同周圍的骨骼血肉一起剜了出來。下手之狠,就象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他意志再堅定,此刻也忍不住輕嘆一聲,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他靠在石壁上,喘出一口氣。然後將裹在碎骨中的彈頭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這顆彈頭只要離得近些,就讓千夜臉上面板和眼睛感覺到微微酥麻,如同無數細小顆粒打上來。
慢慢的,千夜浮上一個說不清意味的笑,伸指一彈,將彈頭遠遠彈出,射進對面的洞壁,不知所蹤。他不想再看到這個東西了。因為,這顆黑鈦湮滅彈是特製的精品,含量和威力都比千夜當年買到的那些普通版本要大得多。
而且他還應該慶幸自己的運氣,戰甲、原力防禦和堅實的肌體卡住了彈頭,這枚小東西沒有徹底炸裂開來,此刻只有三分之一的含量進入了身體。
千夜再看了看傷口,揮動吸血刃,一片片削去已經腐壞僵死的肌肉,直至露出骨頭。胸口傷處一片焦黑,也有不少壞死的部分。千夜刀鋒劃過,將骨骼表面壞死部分一一刮掉。好不容易作完這些,他已經是滿頭冷汗,身體虛弱之極。
千夜向後靠去,幾乎要完全倒在地面上。起伏的胸膛牽動著傷口,讓他經受一**痛苦的洗禮。然而現在,他卻覺得痛得很舒服。
體內的燒灼感並未隨著子彈取出而減弱,仍在以傷處為源頭,向著四肢百骸不斷流動。這並不是身體的錯覺,而是確實在流動。那是已經滲入肌體的黑鈦不斷在身體裡逐漸蔓延。
被黑鈦湮滅彈打傷後,傷口大小不是最重要的,僅滲進體內的黑鈦就足以將大多數人置於死地。這種可以湮滅生機的物質,流淌到哪裡,就會對哪裡的生命體進行完全滅絕式的毀壞。普通人甚至無需接觸,只在沒用特殊方法封存的黑鈦附近停留一會兒,就會生機滅絕。
對人類戰將而言,則可能掙扎一週甚至更久。但是這種掙扎全無意義,沒有藥物能夠中和黑鈦,黎明原力的壓制效果又不夠好,而被浸染過的肌體內臟會受到不可逆轉的破壞。
因此大部分人只能選擇爆發原力漩渦以阻止黑鈦在體內的蔓延,用戰力受到永久損傷的代價來保命,但就這樣,也不是每次都能控制住傷勢。
在過往戰史中,有不少帝國戰將身中黑鈦湮滅彈後,一旦控制不住傷勢,往往會選擇自殺,或是和敵人同歸於盡。那種漫長而痛苦的死亡,那種看著自己身體一寸寸毀壞的無力感覺,很少有人願意承受。
千夜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人類帝國也有類似的武器,煉銀烈陽彈就是其中之一,甚至還有威力在它之上的特殊彈藥。不過那些武備都生產極為困難,把持在帝室和門閥世家手中,輕易難得見到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