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
我哽咽不能語。
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我趕緊握住。
“你的淚……是為我流的麼?”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點頭。
“哈……你終於肯為我流一次淚!”
他笑了。
然而這一笑之下,我的淚更洶湧,洶湧到擋住了眼前的一切。
……
“師弟!”
秦武猛撲了過來。
……
端木雲的眼睛闔上了,嘴角邊,猶自掛著一縷笑。
“端木雲!”
我的眼前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我的眼前只有奔流的眼淚。
“歸德將軍”,這是元重俊擬在詔書裡給端木雲追贈的官名,從三品。
“他家中可還有人?”
元重俊低低地問秦武,聲音有些沙啞。
“他自小父母雙亡,由師父一手帶大……”
“哦。”
元重俊眨了一下眼,應了一聲,若有若無的聲音。
張思成的頭顱被割下了,放在一個錦繡的盒子內,數天之內,將被傳遍大江南北,傳遍大齊帝國的各個重要關隘。但是,傳遍之後,這顆頭顱還會回來,回到他所屬的那個軀幹之上與那個死前喊著“生同衾,死同穴”的女人放在一具棺木裡被埋進土中。
軍中都說,若非冷翠竹,張思成會屍骨無存。
可是冷翠竹竟然毫無名分。
張思成妻妾數十,居然沒有給冷翠竹一個名分。
“陛下他是個有情的人,師姐也算有福……遂了合葬的心願。”
回來後秦武對我說。
“哦。”
我哼了一聲。
這兩天我一直精神恍惚,無論是元重俊還是秦武和我說話我都是這樣。
三天後,慶功大宴於行宮舉行。
元重俊要求我出席,我拒絕了。
“我不能去,我去了只會掃你的興!”我靜靜地坐著,不看他。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你是我的女人!”他倒是不急,耐著性子說。
“我是葉風,你的女人在長安的皇宮裡。”我仍舊不看他,兀自拿過梳子胡亂地梳髮。
“呵,你的記性可真‘好’!和張思成的女人對決的時候說過什麼來著……‘我也為我的男人’是誰說的?”
……
我說不出話來了。
“哈哈哈!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今兒的宴會你必須得去!”
他笑了起來,開懷大笑。
“我以什麼身份去?被你信用的朔方軍偏將?後宮妃嬪?”我扭轉臉對著他。
“為報君恩而女扮男裝、投身軍旅的皇妃!”
他扳過我的臉,眼中浮出一絲快意的笑。
……
“我不是皇妃我不是……”
從瞬間的呆滯中恢復過來後,我站起來,一把推開他就往外面走。
“你往哪去?”元重俊拽住我。
“隨便哪裡……端木云為我而死,可你卻要我在他屍骨未寒時參加你的宴會……!”
說到“端木雲”三個字,我的眼淚一下子瀰漫上來,到嘴的話生生被憋回去了。
“你……好吧,端木云為你而死,我是親眼所見,我不會忘了他,追封的詔書已擬好,回到長安後就下詔。他的棺木先運到長安葬下,待你我……百年之後,遷棺陪葬於陵寢……”
“你……死後還不讓他安寧!”我怒且不解。
“他活著不就是為了保護你麼?為了你對抗朝廷,為了你挑戰君王,為了你而死……活著保護你,死了也可以保護你。他就是在地下,也不會生氣的吧。”
陪葬?保護?
元重俊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我和他死後合葬!
“連那賊人都有情,死前尚念‘生同衾,死同穴’,你……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
我重重地坐下,閉上雙眼。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既然你心裡不痛快,可穿得素些,我也不會要你喝酒,只是一定要去,知道麼?一定要去,哪怕是片時也好。你不能讓我在突厥攝政王前丟了面子!”
面子?
這就是他要我去的原因。為了面子他就讓恍恍惚惚的我去參加異族王者在場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