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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阿雀倒終歸是個心大的。
愁也不過愁得一時,待到晚間御花園開宴,四下美人如雲,舞姬翩翩。眼瞅見面前觥籌交錯,笙歌曼舞。她離了表姐、回到阿爹身邊,禁不住又看得入神,早把先前的許多疲累同不愉快忘到九霄雲外。
真要說遺憾,大抵也只有一條,便是因定遠侯身份尊貴、聲名赫赫,上前來敬酒的人只多不少。她原想和阿爹一桌,到底沒能如願。
大哥又說什麼傷了手臂、有人在旁反不便於侍女伺候,她左看右看,哪還有什麼旁的救星?最後也只得不情不願、如往年一般,垂頭耷腦坐到了二哥身邊。
“侯爺,當真是多年不見了!如今一看,君之風姿不改當年,可嘆方某卻是老態畢露。慚愧、慚愧。”
“哪裡的話,右相亦風采依舊,正當壯年。前些日子我還問起怎不見右相臨朝,一問才知,竟是受命前往淮陽賑災,路途遙遠,勞苦功高,來,本侯這便敬右相一杯——”
宴席之上。
阿爹忙著應付接連不斷上前敬酒寒暄的同僚。
大哥忙著一杯接一杯地飲酒,似也怡然自樂。
唯有阿雀閒得無聊,又不敢去討身旁二哥的嫌,連頭也不好扭過去半分。
眼見著周遭諸位大臣把酒言歡,索性便也有樣學樣,作勢要去取桌上那玉壺果酒來抿一口。結果手剛伸出去一半,臉色又倏然一變。
她“嘶”地一聲飛快縮回手。
吃痛間,終於忍不住齜牙咧嘴側頭看。恰見自家二哥不慌不忙將手中摺扇合起,隨手放置一旁,又頗順手地將她面前酒杯換作茶盞。
眼下熱氣嫋嫋,茶香馥郁:白霧升騰間,她垮得一瀉千里的表情卻亦似隱若現。十足十的敢怒不敢言。
這過程皆被旁邊的謝沉雲看在眼裡。
阿雀循著悶笑聲憤憤扭頭,果不其然,瞧見張因憋笑而泛紅的俊臉,登時氣得火冒三丈,心想說來說去,還不都怪你不願和我坐一處,這會兒看人出醜、竟還好意思笑出聲來。卻無奈當著二哥的面,實在也不好動手動口。唯有繼續憋著一股子氣悶頭喝茶——一口下去,又被茶湯燙得咳嗽不止。
恰逢右相家的方文竹方小姑娘正由父親帶著,至桌前向謝沉璧祝酒。見狀眼珠兒一轉,忙又從袖中掏出塊淺粉繡帕,滿面關懷地湊上前來,給阿雀拍背順氣。
“沒事吧、沒事吧,阿雀?”
話雖是問得自家小同窗,帕子亦給了人家,眼神卻直往謝沉璧的方向望。
只一眼,方文竹已忍不住兩頰緋紅,又頻頻給自家父親遞去眼色,不自在地挽起鬢邊碎髮。
想來熹真一朝,一貫民風開放,向不屑於宣揚什麼三從四德、男女大防,此事在鶴山書院創始之初,便已有先太/祖親筆賜字、明文直言。因此,即便是皇家盛會,依舊不倡男女分席,這倒成了不少達官貴族攀親敘舊、欲結良緣的好機會。
阿雀渾然不覺,還道這方文竹平素下巴昂得比天高,今天怎這麼大方溫柔,正要道聲謝,卻見那方小姑娘看也不看她,二哥才起身與右相共飲,方文竹又面不改色地撣了撣手帕、收回袖中,轉而殷殷切切看向面前少年。
“文竹見過世子殿下,”說話間,復又微微彎膝,周正行禮,“我是阿雀書院同窗,家中阿兄亦在太平苑讀書,早從兄長處聽說殿下芝蘭玉樹,驚才絕世,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文竹仰慕已久,近來亦在讀殿下昔日詩集疏注。可想是才疏學淺,讀時卻有些齟齬,不知、不知若殿下得空……逢休沐時,文竹可否打擾殿下求解?”
這話說的。
阿雀心想你平時機會恁多,怎不問我雲佩姐姐,問夫子去,這會兒卻擾起我二哥。心頭咂摸咂摸,又品出點這話的弦外之音來,不由沉了沉臉色。
一直到方文竹不住拜謝、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想起二哥方才那句什麼“且來便是”,她仍氣不打一處來。撈過面前一碟香餅,便直把那香糕當作二哥的手臂,放進嘴裡咬得咔嘰咔嘰響。
謝沉璧瞥她一眼。
卻不說話,隻手指輕抵茶座、推去她面前。
兩相無話。
這面不和心亦不和的兄妹倆,是以一個正視前方、憤怒咬餅,盯得那舞姬姐姐摸不著頭腦,接連踩錯兩個舞步;一個如舊風雅,不時與人碰杯,絲毫不見波瀾——分明並肩而坐,卻竟全然瞧不出半分往日的親暱來。
仿若一兩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