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明堂滿眼期待,眸中水霧將要因感動而溢位之際,謝正卿突然提起了另一樁事。“對了蘇大人,我派人送去的聘禮,可還滿意?”蘇明堂臉上怔了怔,方才險些溢位的水霧也頓時抽了回去。心道這才議著賑災還是流放的政事,怎的又突然提起婚事?雖說婚事於蘇家而言是大事,可放眼天下蒼生,在百姓的困苦跟前,這實在是不值一提!“首輔大人,冀洲難民流放之事……”蘇明堂眼下更急此事,孰料沒問完,話便被打斷了去。“冀洲難民流放之事我自有決斷,蘇大人無需擔憂。”謝首輔的聲色中帶著幾分威壓。饒是這威壓有些迫人,但蘇明堂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知首輔大人的決斷是?”顯然是他的窮追不捨惹得謝首輔臉上不悅,須臾,謝首輔道:“蘇大人的意見我已清楚,此事還需再聽聽其它人的意見,蘇大人先回吧。”既然首輔開口趕客了,蘇明堂自然不敢再繼續問,只得行了禮退下。離開皇極殿的蘇明堂,心情棣月複雜,喜亦有之,愁亦有之。喜的是當朝首輔並不似他之前想的昏聵,也不擅專,至少肯給他稟奏的機會,願意聽取不同意見。愁的是首輔一句自有決斷,又不知這事兒要拖至何時,他能等,可那些難民能等嗎?***褚玉苑內暖閣內,蘇妁正坐在椅子裡,看丫鬟們將一盤一盤的精緻菜餚擺上桌案。而坐在蘇妁一旁的謝正卿,則不時指點著丫鬟們,將幾道菜換了換位置。最終換到蘇妁眼前的,皆是她方才多看了兩眼的。在謝正卿看來,蘇妁跟她爹一樣誠實,想什麼全在臉上寫得清清楚楚。“都退下吧。”隨著謝正卿一聲吩咐,佈菜和試菜的丫鬟們皆退了出去,並帶上了暖閣了門。謝正卿知道,蘇妁不喜自己用飯時被一圈兒下人盯著,如今她能適應被他盯著已是不易。故而別的方面,他便想讓她松泛些。見蘇妁認認真真將跟前兒的幾道誘人菜色品嚐了一遍後,謝正卿邊給她夾遠處的菜,邊有意無意的提道:“今日早朝後,你爹來見過我了。”邊說著,謝正卿將夾來的一隻魚丸放到蘇妁跟前的碟子裡。但手握玉箸的蘇妁卻沒去夾,而是臉色微微泛白,骨子裡透出股子緊張。她知道,爹此時見謝正卿定是為了她。咬了咬下唇,蘇妁怯懦的轉頭望著謝正卿,漂亮幽黑的一雙眸子水汪汪的噙著不安:“我爹說什麼了?”看謝正卿的淡然神色,蘇妁覺得他不似動過怒的。可想到爹骨子裡那麼排斥謝正卿,她還是忐忑不已。她爹開口要女兒謝正卿必是拒絕的,那麼爹未必不會急眼,不會開罪。可謝正卿只是雲淡風清的笑笑,這個笑頓時化解了蘇妁的擔憂,看來他真的沒有動怒。謝正卿伸手將蘇妁搭至肩前的髮絲往後撩去,修長瑩白,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她粉嫩嫩的腮畔,溫熱的指尖兒沿耳廓向耳後劃去。語調溫柔的逗她道:“你那個爹,眼裡都快沒你這個女兒了,他關心的是冀洲難民。”說罷,謝正卿指端留戀的在蘇妁耳垂兒上輕輕捏了下,潤如白玉,觸之如新荔。蘇妁懸著的一顆心徹底踏實下來,原來他們只是聊公務,根本不是為了她。不過聽到‘難民’二字,她還是本能的心生憐憫,順帶著關切道:“那些難民是怎麼來的?你不能救救他們嗎?”謝正卿看著蘇妁那雙好看的眼睛,見她懵懂的眨巴眨巴,纖長的睫羽似蝶翅般在下眼瞼上暈出淺淡的陰影。他淡然的笑笑,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蘇妁的下巴。他喜歡她問這種稚拙可愛的問題,她眼中那懵懵懂懂的期待,讓他願意不顧一切去滿足。蘇妁倔強的瞋了謝正卿一眼,蹙著眉心將下巴移開他的手心,然後自己揉了揉。謝正卿笑笑,方才半分力道都沒使,還弄疼了她不成?他輕手將蘇妁攬進懷裡,讓她後背貼在他的胸前,然後兩手環著她,像講睡前故事般,娓娓道來:“那些難民是因為章洲連月下雨,被毀了屋舍和田地,最後沒飯吃才湧入冀洲的。但他們在冀洲乞討乞不來飯,便故意作奸犯科被抓入牢房,從而混口牢飯吃。但是他們這樣做,一下便將冀洲的牢房填滿了,給當地財政造成了很大的負擔。故而冀洲知府上書,要求將這些難民流放至苦寒之地,讓他們自生自滅。”蘇妁聽得認真,也不排斥這動作,聽著聽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便被水霧浸潤,滿噙哀傷。忽地她轉過頭來,極委曲的凝著謝正卿,帶著哭腔可憐兮兮的控訴道:“那個冀洲知府好壞呀……”“那我爹是想求你賑災?”不問她也想得出,以她爹的正直,必是看不過去這種慘事。“嗯。”謝正卿點點頭。“那你答應了?”以謝正卿方才講述故事的口吻,蘇妁相信他也是憐憫那些難民的。卻不料謝正卿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的問道:“我若不批,你猜你爹會如何?”蘇妁怔了下,既而帶著幾分不解的喃喃問道:“人命關天的大事,你為何不批?你真願意看到那些原本安居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