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將手中毛筆一撂,謝首輔神情嚴肅的問道:“是何流言?”宋吉遲疑再三,只覺進退維谷!照實說委實是不登大雅,可撿著輕的說又有攛瞞之嫌。見狀,謝正卿屏退了研墨的太監,既而聲色俱厲的逼迫宋吉:“照實說!”宋吉趕忙跪地,誠惶誠恐的將所知一一道來,儘可能詳盡。待他一通稟奏完後,抬頭時,卻見大人手中正攥著一大團兒紙。那是……一本兒奏摺。生生被捏成了這副模樣。宋吉知首輔大人這次是真動怒了,趕忙請示道:“大人息怒,不如派人去民間制止這些謠言,凡事提及議論此事者,悉數抓起來一一下牢!重刑之下必能震懾,如此好還蘇姑娘一個清白聲譽。”“悠悠之口,宜疏不宜堵。此事可有查到源頭?”在謝正卿開口問這話時,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測。“回大人,這些故事的源頭是來自一間酒肆說書的先生,不過這個說書先生和旁人卻也不同,是專門兒在那些酒肆妓坊裡講香豔段子的。之前也聽說有個不知得罪了什麼人的佐雜官,被人使上銀子敗壞門楣,將他家中女眷拿去編排成段子供人取樂。”“之後呢?”謝正卿抬眸。宋吉臉上訕了訕,有些怕講出口,但對上大人那冷俊的臉,又嚇的只得老實說道:“之後……聽說那個佐雜官連帶著妻女一家三口,在家中懸樑自盡了。民間所謂的‘唾沫星子淹死人’也是不無道理的。”那冊折爛了的奏摺在謝正卿的手裡被攥得更緊了些,封和底兒的加硬部分被生生折斷,邊稜銳利處卡在手掌心,卡出一道道泛白既而泛紅的深印子。他尚不知她是否已聽到了那些葷話,但想到那一張張臭嘴裡唸叨著她的名字,他便想將那些嘴一張張的撕爛!連帶舌頭也割下來餵狗!宋吉‘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彷彿覺得這樣說話能令首輔大人略微息下怒。他道:“大人,探子們也只是在收錄民情時順帶著聽到的,並未做深究。奴才覺得要不然派人去查查那間酒肆,逼問那個說書先生是得了什麼人的好處?”“哼,你以為能使出這陰損下流招數的人,會這麼大搖大擺的告訴那個說書的真實身份?”謝正卿一提點,宋吉也恍然明白了。是啊,這時候能對蘇家下手的,想來無外乎那幾家,他們又怎會蠢到親自去這種地方買通打點。其中必是彎彎繞繞,兜兜轉轉,尋不見源頭。縱是這般,謝正卿心中也已有了眉目。躲在幕後操縱此事的,十之七八就是汪萼!旁人再不滿蘇家的解禁,也還不至於衝著個小姑娘下手。也只有汪萼做此事能得一箭雙鵰的後效,一來打擊敗壞了蘇明堂,二來挽救了自家女兒。將蘇妁拖下水,轉移了來自市井的惡意。“不必查了,找人來擬榜,過會兒送至府衙張貼,貼至戊京的大街小巷。”聞言,宋吉臉上怔了怔,一時想不明白大人這是要張貼什麼榜,只心道難道是要廣而告之傳言為虛,不許再議?但這樣一來連之前不知道的這下也知道了,不等於是愈發助長了流傳速度……他百思不解的行禮退下,去尚書房傳擬榜的寫官。宋吉剛走,便有侍衛來報,“稟首輔大人,宮外有人持皇極殿的紫金令牌求見!”“宣。”謝正卿心道,來的正是時候。接著又補上一句:“一道傳岑指揮使來見我。”“是!”侍衛退下。因著求見之人還在宮外待宣,而岑彥就在宮內,故此來的也快上許多。先是恭恭敬敬的行禮,繼而岑彥拱手問道:“大人,有何事吩咐?”謝正卿邊將眼前的奏摺疊放在旁,邊問道:“據聞坊間黑市上常有鐵勒來的僱傭殺手?”“是,大人!鐵勒人不擅製造,不精商賈,生性本又彪悍野蠻,故而難有正當求財的門路。以前常盤踞於南山做蠻寇,自從大人幾次剿匪後,又在南山十步一營,那些鐵勒人便做不成山大王,改做僱傭殺手了。只要給銀子,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嗯,那就暗下里去買十個八個的回來,給我演一出問斬的好戲。”“是,屬下這就去辦!”岑彥領命退了出來,卻也是一頭的霧水。起初他只當是有什麼錦衣衛不便出手的任務,才買這種面生的僱傭殺手回來。可最後演一出好戲的那句,他就想不通了。岑彥走後沒多久,小太監便領著拿紫金令牌前來求見的人進了書房。來人規規矩矩的在案前行了大禮,聲音清越,頭次進宮卻不似有半點兒發怵:“草民蘇博清拜見首輔大人!”“起來吧。”謝首輔自然知曉他是為何而來,便也不扯其它,徑直詢起眼下最令自己心憂的問題:“妁兒知道了?”這話擺明是首輔大人業已知曉民間流言了。但聽到謝正卿喚蘇妁的小名,蘇博清還是稍稍心安了下,心道這證明謝首輔並未因那些蜚言謠喙就厭棄了蘇妁。不僅如此,反倒還從這問語中聽出了濃濃的擔憂。“回大人,家中並無人敢對妁兒提起,只是她今早不肯出房間用飯,連同貼身的丫鬟霜梅也一併鎖在她閨房裡……草民認為她已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