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哪怕能遇到一輛私家的馬車,將身上的首飾金釵悉數贈人,換得送她回朗溪縣,那也是值得的。她往道路中央站了站,儘可能讓自己明顯一些。果然,不遠處已可見朝她駛來的,正是一輛裝裹華美的私家馬車。那粉綢裹飾,便是如此夜幕下都依稀可辨。“喂——”蘇妁高舉著雙手,大幅度的用力揮舞!那馬車果真就在離她三丈之外,駐停了下來。車伕是位正值不惑的大伯,頭帶羅帽,看上去慈祥溫厚。他摘下馬燈,提著往蘇妁這邊兒照了照,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的問道:“我說小姑娘啊,這大晚上的,你怎能隻身一人在大街上閒逛?”蘇妁趕忙上迎了幾步,眼中水汽縈繞,語帶哀婉無助:“大伯,小女來戊京做短工,因著不小心開罪了主子,被連夜趕出府,眼下想回家都僱不到馬車。”“求大伯行行好,求您家主子通融通融,捎小女一程吧。”邊說著,她將髮間的一支細金釵取下,往車上遞去。誰知大伯將她捧著金釵的手輕輕一推,溫言道:“小姑娘,這車裡可沒什麼主子,我這是幫府上送了趟貨才回來到這個時辰。既然你這般不易,那就捎你一程,快上車吧!”這一刻,蘇妁是真心要哭出來了,不摻一絲假意。連著向大伯鞠了兩個躬後,她才抱著那個布包上了馬車。夜間並無車轎相擾,一路暢行,不到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支磯石街。再三禮讓過,見大伯仍是不肯收那金釵,蘇妁也沒什麼辦法,只得目送好心的大伯駕車離去。然後才往半里外的蘇府走去。因著先前扯的那謊,若是再被大伯知曉她其實是縣令之女,那便拆穿了。故而她在未抵蘇府大門時,便請停了。也沒多會兒,蘇妁便走到了蘇府大門外。望著眼前朱漆大門上的銅獅銜環,她伸出的手幾經遲疑,最終還是叩響了。她將書塞進後背的衣裳裡,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等著她的,定是爹孃的一番棍棒說教……***別苑的寢室內,宵燭朦朧。謝正卿正斜靠於羅漢榻上,似在等什麼人。沒多會兒響起兩下輕緩的叩門聲。“進。”他只隨便應一字,岑彥便推門進來。先是如平素那般行禮,接著岑彥便小聲稟道:“大人,白日裡行刺的那六人已照您的吩咐,各抽打了二十鞭子後,又敷了上好的金創藥,扔到汪萼府上去了。”“嗯。”謝正卿狀似不太走心的應了下。頓了片刻,岑彥又稟道:“還有蘇姑娘,也照大人的吩咐安排了馬車,將她送回蘇府了。”不經意的哼笑了聲,謝正卿難得有興致的追問了句:“她是如何逃出府的?”問完這句,他分明從岑彥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少見的窘色。岑彥沉聲回道:“原本屬下也是想著讓蘇姑娘自行出府,免得協助多了令她生疑。結果孰料折騰了半個時辰她也出不去,屬下只好令人開了後門兒。”聞言,謝正卿嘴角那絲並無惡意的嘲弄,瞬時便化開了似的,暈染至滿面。隨後他擺了擺手,顯得有幾分倦意:“罷了,送走便好。一個姑娘家的半夜來府上做客,總不能失了待客之道。”岑彥正欲退下,驀地謝正卿又補了句:“對了,明日將書房藏書的引錄給我拿來。”晨光熹微,秋風駘蕩。學士府大院兒內早起準備掃灑庭院的下人們,正提著水桶,握著棕笤,列成隊往前院兒走去。行至前院兒,眾人分工散至各方。修剪花木、撿拾落葉、潑水灑掃……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就在此時,忽聞一聲尖叫!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天吶!你們快過來看……”那丫鬟一邊喊著,一邊嚇得給坐在了地上,瑟瑟縮縮的雙肘撐著身子不住的往後挪。她面如死灰,驚懼的盯著前面半丈之高的木槿花叢。湊過來的幾個丫鬟也跟著往那木槿叢中看去,花木掩蔽下,隱隱綽綽可見五六個黑衣男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裡面!雖然玄色的衣裳不顯血色,但他們手上、腳上、還有胸前抽爛了的衣裳下那綻開的皮肉,皆可見大片駭人的血跡!幾個姑娘哪見過這種慘景,紛紛抱到了一塊兒壯膽。這時有理智的說道:“這……這要快去稟報給曹管家!”……未幾,曹管家便帶著幾個家丁護院,跟著報信兒的丫鬟一併回來了。一見眼前的情形,他也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些人像一具具屍體般一動不動的躺在木槿叢中,雪白的木槿花上濺得滿是腥紅。“去!看看還有氣兒沒。”曹管家衝著身旁的一個家丁吩咐道。他哪管旁人怕不怕,反正他是怕的。那家丁雖長的膀闊腰圓活像個膽大的,但大清早的就見這麼一堆東西,心中也是膈應不已。他屏了口氣,快步上前將一個趴在最上面的人翻了個身兒。那人胸前的衣裳已被鞭子抽爛了,襤褸的玄色破布上可見扎眼的白色粉末。家丁緊皺著眉頭一臉痛苦相,並非是這血腥之氣衝腦,而是他屏氣屏的就快要撐不住了。他沾取了些那人身上的□□,又伸出兩指送到那人鼻下試了試,這才大步返回。“管家,尚有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