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明知臥房內大人不會在,然蘇妁進門前還是謹小慎微,生怕撞見什麼。畢竟此□□妾成群。好在一切順遂,仔細趴著窗桕逐屋窺探後,蘇妁確定這裡面的三間屋子一個人影兒也沒有,才寬心的進了屋。外間最為寬敞,除束腰方桌和四把六角南官椅外,其它陳涉佈置多為裝飾,一目瞭然,難有藏匿之處。而中間的屋子擺著燕尾翹頭案,其上置著筆墨紙硯,一旁還有個專門擺放名人法貼的寶格架。蘇妁眼前一亮,急急上前去翻,然而並無任何所獲。“也對,他那麼嚴謹的人,怎麼可能將東西放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她喃喃自語了句,掃興的轉頭離開。對面的粉壁之上掛著一幅水墨畫兒,筆精墨妙。其上所繪河山狀闊,尺幅千里。往最左端看去,是一方顏筋柳骨的妙印。“謝正卿?”邊念出口,蘇妁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就是那位謝首輔的墨寶?在她印象中,那人大約只會肆威和殺人。見這邊也無什麼可尋的,她只得再往裡走去。最裡間便是臥房,淡淡的檀香氣息充斥在周身,幽靜而美好。北面是張大床,其上精琢著各種新鮮花樣,厚綢的帳子一襲一襲的垂下,只最外的那層紗帳輕挽在兩旁的銀鉤上。蘇妁盯著那床怔了下,她從未見過如此奢靡的大床,故而先前趴在窗外偷瞄時窺不得全貌,還當這處只是窗幔。她環顧四下,陳設精減,想來想去最可疑的還是那張床裡面。而就在此時,一聲不甚起眼的關門聲驚擾了她!那動靜雖輕,但蘇妁篤信,就是有人進來了。她悄悄扒著裡間的門縫往外看,影影綽綽見一個修長的男人身影往裡走來,雖看不真切面容,卻覺得那身型與張尚書有幾分相像!糟了,糟了,雖說自己是奉命來偷,他也准許她各屋裡翻尋,但畢竟這是個男人的臥房,被堵到裡面總歸……東尋尋,西看看,只見蘇妁娥眉頻蹙,慌手慌腳,卻是急的不知往哪處躲好!就在那步履聲已至中屋時,她才急的往裡跑去,最終不顧一切的掀起幔帳跳上了床……床帳內那檀香氣息比外面略重上幾絲,恰至好處的令人心神安定。而蘇妁手腳所觸之處,亦有融融暖暖之感,似仍有體溫存續。就在逐漸適應了帳子裡的黯淡後,她才驀地意識到正有一雙晶亮凌厲的眼睛盯著自己。側頭往床首看去,卻見沉沉幽幕中果真有個活物!一個激靈襲來,蘇妁便轉身打算退出去,怎奈業已來不及了……帳幔外,傳來一個男人清越且恭敬的聲音:“大人,屬下已將此次潮州水患佈施的寺廟名單取回來了,共計二百四十九間大小寺廟參與此次賑災佈施。”蘇妁焦灼的自縫隙處看看外頭,又怯懦的轉頭看看床首,就見那側臥於榻的男人正眸色薄涼的盯著她,薄唇微微一張:“念。”帳外:“是,大人。”“汝南江北普華寺、睢陽城南華嚴寺、上庸郊縣天台庵……”幔帳外, 岑彥抱著冗長的寺廟佈施名單大聲頌讀。幔帳內,蘇妁驚駭且畏縮的側頭望著床上的男人。“你想做什麼?”謝正卿將左臂蜷起撐高了頭, 聲音低沉,辨不出喜怒, 只是投向她的眼神愈發凌厲。蘇妁顫顫巍巍, 心中還在暗暗權衡著衝出去與留下來的利弊得失。既然有他的屬下在, 若她此時衝出去, 那人的詫異可想而知。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被堵在男人床上,這種事哪怕僅有一人知,事後亦會是一傳十,十傳百。是以, 定然是不能衝的。她只得先解釋一下尋求包庇:“我是來找書的,你昨晚說我可以隨意出入任一個房間。”說這話時, 蘇妁的聲音可憐巴巴。“嗯。”男人雙眸緩緩闔上,無所謂道:“你找吧。”蘇妁咬了咬下唇,近乎是哀求的語氣問:“大人, 不能讓您的屬下先行出去嗎?換個時辰再念那些名單。”男人雙眸復又微啟,眯蒙困惑的凝著她:“災民流離失所, 寺廟慷慨佈施,我又怎可因私廢公,拖延政務。”這話說的冠冕堂皇, 蘇妁竟無言以對。只暗暗忖著既然眼下出不去,也遣不走,那不如就找找, 總好過這樣四目相對的耗著。“那大人,我可找了……”“請便。”謝正卿在最外側,蘇妁先前跳上床時步子急,跨著他就邁到了床裡側,如今他身子朝裡傾著,她一舉一動都覺不自在。所幸床夠大,想避嫌,她便使勁往裡爬去。看著她那緩慢稚拙的動作,謝正卿不由得唇邊淡出抹玩味笑意。心道這丫頭不過就是生了副娩媚皮相罷了,骨子裡到底還是個不喑世事的小姑娘。翻翻床尾沒有,翻翻床首也沒有,點燈櫥裡沒有,二斗小櫃裡也沒有……蘇妁回頭看看床外側的那個男人,心想他會藏哪兒呢?看著看著,竟出了神兒。幾回見面不是被他挾持就是裝小丫鬟,她還真沒機會仔細瞧過這張臉。如今同趴在一張床上也不必分什麼尊卑,細端之下竟生出絲莫名的好感。若是他不處處難為她,看起來倒也似個姿容俊逸的淑人君子。特別這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