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感覺得出,那個人對她和她的舞,皆沒半點兒興趣。想到接下來便要去到他身邊,她額間那朵鳳紋蓮心花鈿不由得蹙了蹙,帶了幾分糾結。他看她,她慌。他不看她,她更慌……笙音漸起,蘇妁在羽扇的遮掩下幻化出一支鳶尾,眾人驚歎之際,她踏著玉砌的臺階,垂眸往主位走去。身子軟如雲絮,足下步步生蓮,裙裾飄飛,玉袖生風。她往白玉石地面上柔雅一跪,玉臂輕舒,那支鳶尾便獻到了當朝首輔的眼前。等了片刻見他不接,蘇妁才緩緩抬起眼簾,怯生生的望向謝正卿。這一望,似受了一股子巨大的衝力般!她身子往後歪去。若不是兩隻手本能的撐在背後,怕是這一歪便要狼狽的躺倒在地了。謝正卿眸色清冷,帶著不屑一顧的倨傲。外界皆傳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先入為主的覺得他該面目猙獰,甚至該有三頭六臂。故而每個初見他之人,皆會為他清雋如玉的容顏驚住。眼前這個卑賤的舞姬,想來亦是如此。“滾。”他削薄的嘴唇輕啟,淡淡一個字卻似帶著雷霆萬鈞的威壓。蘇妁渾身抖著,艱難的翻轉過身子往回爬了兩步才敢站起身,之後便渾渾噩棣月噩的回了勾闌裡,邁臺階時還被絆了一跤,險些又要跌倒。睨著她的顫顫巍巍的背影,謝正卿不由得眉頭微蹙。方才他思緒萬千,眼盯在她身上心卻沒在,待她轉身爬走了,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張半遮的臉竟有幾分相熟。新荔似白膩的肌膚,和那面具下露出的一雙剪水煙眸,當然最為熟悉的還是那飽滿如桃瓣的嘴唇。不論施上何種口脂,皆是被他佔有過的味道。他眸色清冷依舊,只是那兩汪平靜無波的幽泉之下,卻有炙烈的火苗躥動。似是隻需稍待些時候,那兩股子熾熱便可成了風氣,將潭水焚盡,將天地吞噬,讓炙火滾撫她的每寸肌膚……好在四周的巨大燭塔照得蘇妁兩眼昏花,才難看清檯下。不然就憑著下面坐的那個人,她便再也無法跳下去了。他……不是禮部尚書張茂麼?怎麼突然竟成了當朝首輔!上輩子便是他,一道旨意定了蘇家三十六口人的生死!可這輩子他又似個恩人般的,一連幾次施恩於她,幫她收集一本又一本的《鵲華辭》。想到此,蘇妁驀地恍然!若他便是謝正卿,那豈不是一早就知道了爹爹文中對他的詬誶!那麼蘇家如今下了獄,便是因著他?難怪明明十冊書都偷了回來,卻還是落了罪名。可他這麼做又是圖什麼?若是想追究,又何必一次次佯裝好心的幫她?她真恨不得衝下去當面問問他,到底想要什麼!若還是像上輩子一樣不肯放過蘇家,又為何一而再的逗弄她!當然,這也僅是在心中想想,她不敢去問,因為他是謝首輔。一陣編鐘聲切入進來,舞姬們悉數退下勾闌四散在一邊,只餘蘇妁一人留於臺上。蘇妁抬頭看向穹頂,那懸在上面的布包果真一個接一個的敞開了口。可當姑娘旋即便改了口:“奴婢看到有一個汪府的舞姬接近過管拉線的姑娘!兩人鬼鬼祟祟說了半天!”那刀隨即又架在了管拉線的姑娘頸上, 這回不待季長生開口,那姑娘就主動交待道:“姚兒姑娘只是讓奴婢將那花瓣揉爛了再放, 不想領舞的太出風頭。但奴婢發誓真的沒有照做,放上去的花瓣皆是完好的!”見這邊沒了頭緒, 季長生眼中帶了幾絲惱怒, 又抽出一把刀, 雙手各架在一個姑娘脖子上, 左右看看吼道:“這回誰開口慢砍誰!”不待這話落下,那兩姑娘便迫不及待的同時搶著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