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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向冷小曼解釋。

他只是說:“實際情況——就是那樣。”

“很好。實際情況就是那樣。我們相信你。我們相信你是因為這說法缺少加工,令人難以置信。我們相信你可能就是那樣一個浪漫的人。你身上不是有另一半法國血統麼?”

小薛覺得如果這種說法能成立,那將又一次驗證他先前關於詞語符咒的想法。一箇中法混血兒,不就應該做這類奇怪的事情麼?

“我不相信報紙上的說法。我跟她說過話,我看到過她的眼睛,我想我是懂得她的。”他勉強給出一種說法。

提問者暫時拋開這些關於愛情產生方式的研究,離開這些富有詩意的對話。當革命與愛情發生衝突時,人們不妨允許一兩句小小的謊言。

話題轉向小薛在法租界的朋友。他的職務,姓名。他屬於馬龍特務班這個特別部門的新情報讓顧先生很感興趣。實際上,在他先前交給顧先生的那份書面報告當中,他已對此情況作出詳盡說明。昨天夜裡,根據冷小曼從電話裡獲得的指示,他獨自坐在福履理路客廳那張工作臺上,絞盡腦汁炮製出那份大雜燴。他想,顧先生和少校一樣,都喜歡閱讀檔案。雖然都只是些片言隻語構成的零星碎片(那與情報本身來自道聽途說的特徵相吻合),可其中確實包含大量重要情報。有些是警務處對顧先生本人身份背景的猜測判斷,包括他從馬賽詩人那裡聽來的一些觀點,那些觀點缺乏邏輯上的一致性,顯示其來源相當複雜。

小薛把這些道聽途說寫在報告中,可他自己並不明白這些情報的價值。(比方說,他並不知道警務處情報中關於金利原始碼頭刺殺案的分析,那些對實施過程的模擬構想,馬賽詩人對他簡述的訊息大部分出自南京小組的研究結論。他也不知道警務處對福煦路俱樂部事件純屬一種報復行為的判斷,事實上與幫會的說法有關。他也無從知曉,顧先生對他當面交付這份檔案,而不是一見到樸季醒就拿出來,感到相當慶幸。他告訴顧先生這份檔案冷小曼並未閱讀過,純粹是根據事實來回答,而不是有意為誰作掩飾。)

三十七

民國二十年六月二十九日下午六時五十分

樸季醒陪著客人吃晚飯,在那半小時內,顧福廣把小薛報告仔細閱讀一遍。霞飛路西段這整個地區全都是高階洋房,沿街只有幾家花店和定製服飾店,樸一直把車開到亞爾培路,才找到一家野味香飯館,他用菜盒把食物提回大廈。

顧福廣再次閱讀,抽菸,思考。隨後把它們全都扔進壁爐,燒掉。重要情報由他獨自掌握,這既是出於保護情報來源的考慮,也是讓手下這支隊伍保持單純,不至引起思想混亂的必要組織紀律。此外,他當然不想讓別人知道福煦路行動與老七的死多少有些關係。

報告文字在陳述方式和語法上稍嫌混亂,缺少統一的風格。有時是直接引用馬賽詩人的原話,有時則採用間接方式來轉述。有幾段欲言又止,不斷重新塗改,顯得謹慎小心。隨後又過分大膽,超越情報書寫的文體規則自行加以分析判斷。格外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些邏輯混亂之處,比如,何以前段剛說馬賽詩人認為那是一次與私人恩怨有關的報復,下一段卻又明確引用同一個人的話說:“警務處認為這些人確鑿無疑是赤色地下行動組織。”難道馬賽詩人和他的上司持有不同觀點?

顧福廣認為,恰恰是這一點,才證實檔案的可靠性。它來自朋友間的閒言碎語,它透過多次口耳相遞,又由小薛用相當拙劣的文字拼湊,難免失去原貌。顧福廣甚至認為,矛盾所在之處正是它最有價值的地方,因為它證明法租界警務處已完全被他搞暈頭,處於一種眾說紛紜的狀態中。

晚飯前他曾單獨把冷小曼叫來,狠狠批評她一通。責備她違反組織紀律,在行動的關鍵時刻擅自與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接觸。最最危險的是,她竟然對組織上不說實話,明明剛認識不久,卻告訴組織說什麼,他們是老相識。千萬不要被這些布林喬亞式的小情小調衝昏大腦,他告誡她,更不要想欺騙組織!直到冷小曼被他批評得掉下眼淚,他才轉而用一種寬厚的語氣表揚她,無論如何,在小薛這件事上,她立下大功。

他對她說,越是在激烈的生與死的鬥爭中,愛情越是會意外地出現,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還舉過一些例子,革命同志甚至在刑場上舉行婚禮。他還半開玩笑地對冷小曼說,也許將來你們還可以孕育一對革命的小寶寶呢。將來——在完成組織上交給的各項任務之後,你們可以轉移去蘇區,甚至可以去香港,去法國,他不是半個法國人麼?他說得有些忘乎所以,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