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了又松。他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緊張的心情。

姬如月和洛凌是母女，兩人在感情方面都有著不可思議的遲鈍，但也有區別。洛神追求姬如月的時候，總不吝嗇於告白，對自己一手導演出來的“宿世姻緣”津津樂道，耳濡目染地影響姬如月。可洛凌和時之境的關係，從最初開始，就不正常。這會兒更是演變成了一種合作伙伴的關係，背後說起來，兩人還有仇呢。時之境要弄什麼“宿世姻緣”，洛凌絕不可能買賬，說不定轉頭就以“辦公室戀愛不可取”的理由，要和他保持距離，不再接受這種共同工作的局面。時之境不得不小心。

“再寫一次看看吧。”洛凌想了半天，說出來這樣一句話。

時之境不著痕跡地撥出口氣，仔細觀察洛凌的神態，握著她的手再次書寫。

第三次的“洛凌”遲鈍了幾秒，才變成一棵樹突然躥起，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紙上的樹從小芽到茁壯幾乎是眨眼間，似有風吹拂，樹葉沙沙，變作墨點落下。大樹就此消失了。

“啊！”

小孩子壓抑不住的驚呼聲響起來。

洛凌和時之境同時抬頭，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朱琛。

朱琛被時之境一看，手足無措，臉漲得通紅，不自在地挪動身體，又馬上站定，做錯事般垂下頭，惴惴不安。

他的小心臟怦怦亂跳。雖然他看不見洛凌，可時之境的姿勢如此特別，尤其是手中毛筆和手指隔了一段距離。朱琛要想不明白時之境這姿勢是怎麼回事，那他就不會被洛凌選中了。

朱琛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就看到時之境已經換了姿勢。那支毛筆被擱下，但時之境的另一隻手還抬著，做出“扶”的動作。他抬頭的時候，脖子也有有意傾斜了幾分，眼睛瞄了眼身前的空氣。

朱琛的心跳更快了。他想起了下人們私底下的議論。

時之境總將朱瑩雪掛在嘴邊。當然，他提到的時候，說的是“夫人”。旁人自然以為是朱瑩雪，不知道朱瑩雪已經成了洛凌。而時之境去那些風月場所，也潔身自好。別說坐懷不亂了，他根本不給那些鶯鶯燕燕坐懷的機會，身邊必然放一把空椅子，好像真有人坐在身邊一樣。時間長了，不光是朱家的下人，就是外頭的人，都覺得時之境以前胡扯的做夢夢到朱瑩雪才主動上門，入贅朱家結冥婚是真的了。但他們想的是，這人年紀輕輕，風華正茂，卓爾不凡，居然是個瘋的。家中有適齡女兒的，還會覺得可惜呢。

朱琛沒將這些議論當回事。時之境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很高大。他覺得這是時之境為人正派。想想之前被人議論紛紛的謝令善，那樣一個小人、偽君子，同樣和朱家有些聯絡，卻是雲泥之別。時之境這樣的贅婿，別說是冥婚了，就是皇家的駙馬都恐怕做不到這種程度。這是人品的證明。

但現在，朱琛的小腦瓜子裡有了新的想法。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作業上特殊的批改，本來就七上八下的心跳得更快了。

時之境和洛凌兩人耳聰目明，當然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朱琛的存在。朱琛是在兩人第三次提筆前到的。不過，洛凌沒現身，時之境話不多，兩人很默契地將此當做了一個機會。洛凌暫時放下了探索自己內心的事情，時之境只能惋惜這次溜走的大好機會他原本靈機一動，想著能借此誤導洛凌的。最後，時之境選擇了一顆樹，意義不明，能讓人聯想到很多正面意義的內容，又想不到什麼具體的東西。

時之境看了眼宣紙上的墨點，暗中嘆息。

洛凌戳了戳時之境，示意他說話。她現在沒現身呢，還是讓時之境來給朱琛解釋最好。

時之境坐了下來，左手移動，劃過洛凌的腰，牽住了她的右手，順勢就想要將她拉進懷裡。

洛凌黑了臉，膝蓋沒彎，往後旁邊一飄，站到了時之境身旁。

別開玩笑，就是放現代，也沒父母還孩子面前還坐膝蓋膩一塊兒的。那不是父母，是放蕩父親的情人。

時之境也意識到了剛才的不妥，咳嗽一聲，清清嗓子，“琛兒，你過來可有什麼事？”

朱琛一手背在身後，手臂微動，看了眼時之境毫無掩飾意思的手，紅了臉，囁嚅道：“父親，我……我發現了一件事……”

“哦，是什麼？”時之境很溫和地微笑，本該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可朱琛想想時之境現在牽著的人……不，是鬼，就渾身不自在。

到底是孩子，雖然害怕，但也沒到驚恐的程度。他還是聰明孩子，一旦有所發現，就想到了更多的事情。比如說，善堂那神出鬼沒的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