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因為我是哥哥啊。”
我沙啞著嗓子唱完,小姑娘笑著看我。
她的目光像竹篙急點的輕舟盪開。
點歌的大媽讓我們停一下,給別人一點空間。林飛燕不忿,跟她理論,說我們先點的歌,為什麼要讓後面的人先唱,而且我們又不是沒付門票錢,一人十塊,進來就給了。旁邊的人說,大過節的,算了算了。
我跟小姑娘笑著坐在一邊,不在乎他們說什麼,也不願意走過去幫腔,似乎在我們的座位中間放著一個脆弱的寶貝,一旦我們起身離開,它就會掉在地上碎裂。
我們玩到十一點鐘才回家。黑暗是無邊無際的大海。路面上虛線激射而過。綠底白字的路牌份外顯目。茫茫大地上,有零星燈火。我想起以前讀過的一首詩,說萬物都沉浸在夜暗裡,人類很有趣地點起燈,喜悅他們所見到的,尋找他們所想要的。
老陳在我邊上輕鼾。我猜後排的女生們也睡著了,因為她們也好久沒講話了。然而小姑娘突然發聲問,“還要開多久?”
“想家了?”我開她玩笑。
她倒當真了,說,“沒有啊,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啊。”
“啊?什麼時候?”
“二十五號。聖誕節後,機票便宜。”
頓了一頓,她問我,“你多久沒回國了?”
“我來了就沒回去過,”我有點慚愧,“換專業了,怕簽證有問題。”
“噢。。。籤不過來,就不來了唄,國內也挺好的。”
“是啊,不過出國是條不歸路啊。”
“為什麼啊?”
“時間。。。就像投資,在這邊呆得越長,時間成本越大,你總想得到點什麼才能平衡吧。所以要找工作。有了工作,你總想辦個綠卡吧,再買個房子,再要孩子。。。越來越回不去了。再說回去又要重新開始,等於這些年都浪費了。”
她若有所思。我說,“所以想回的話,要回得早。當然你那麼年輕,再折騰幾年也沒關係。”
她說:“可是我好想念國內的生活,吃得好,想唱歌就可以唱,想逛街就去逛。這邊太無聊了,而且很累。”
“我們這三四個MALL呢,你隨便逛好了。”
“根本不一樣。這邊都是同樣的店,國內每家店都不一樣的。”
“呵呵。。。嗯,其實國內生活壓力也蠻大的,房子,醫療,小孩的教育。你覺得爽,主要是因為你還小,不用面對那些責任。跑到美國來,你就提前負擔起來了。比方說你現在自己給自己付學費了,大學裡是你父母出的吧?”
“。。。可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快就負擔起這些責任啊?不想這樣。”
“那你怎麼會想到出國的呢?”
“我爸他們讓我出來的。再說同學也都想出來。”
“嗯。。。我想你這麼年輕,出來看看世界的另外一面,以後肯定不會後悔的。”
“你後悔出國嗎?”
我一下子倒有點不知道怎麼回應了。想了想,我說,“有首詩叫未選擇的路,看過吧?”
“沒有。”
“是一個老美寫的,大意講一個人經過一片樹林,樹林裡分出兩條路。他選擇了其中的一條,同時知道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另外一條路通向哪裡去了。多年以後,他也許會回憶,嘆息,因為當年選了這條小路,一生的道路也就決定了。”
她不說話。我說,“我想我沒後悔出國,但是嘆息是難免的。。。人都是貪心的嘛。”
過了一會,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難過。”
“其實,嗯,我知道我像在說教,不過人生就是遊歷。只要時不時有點小開心,你的路就是有意義的。”
“可是我有時真的很不開心。”
“嫁給郭德綱吧。”
“你說什麼啊。”她笑了。
“開心要自己找的嘛。有人之所以開心,並不是因為他條件好,有錢,什麼的,而是因為他想著要開心,努力忘記不開心的事。”
“那不是自欺欺人了?”
“不是。這個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跟欺騙是兩個概念。你看,”我指指老陳,“他在睡大覺,我半夜還得給他當司機,是不是很不開心?但是我一想到還有小姑娘在邊上聽我吹牛侃大山,就努力忘記這點不開心,聚精會神地開車了。”
老陳居然半夢半醒地回我:“泡妹妹拿兄弟墊腳,啊。不地道。”
我們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