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發怔的功夫祖輩秋連忙湊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從他手裡拿開尖刀,把鄭東霆連拉帶扯地從彭七臂彎裡搶了出來。
雙手空空如也的彭七長長出了一口氣,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用手撐住地面,無力地說:“鄭兄教訓得是。我……我只是……”他說到這裡,用手按住額頭,一張臉漲得通紅,渾身瑟瑟發抖,彷彿有一根鋼針在刺著他的腦髓,“我只是嫉妒。嫉妒得發了瘋、發了痴、迷了心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沒事,沒事……”看到他痛苦的樣子,鄭東霆也是一陣同情,他一把按住彭七肩膀,用力晃了晃。
“我……我娶她的時候,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候。我發誓一生一世對她好,和她歡歡喜喜快快樂樂過一輩子。我盡心盡力伺候她,費盡千辛萬苦討她歡心,但是她……她就連做夢都在叫著你的名字……嗚……”說到這裡,彭七彷彿崩潰了一般縮作一團,蜷在地上,頭抵著地,號啕大哭。
“兄弟,你算是痴情了。”鄭東霆看在眼裡也是一陣心悸,他緩緩蹲下身來,湊到彭七身邊,扶住他的胳膊,“但是……女人的心意……無常得很。你便是把心肝掏出來給她,她也未必念你的好。你無意中對她笑一笑,說不定她會記你一輩子。很多事情,咱們也只能隨緣分,強求不來的。江湖兒女,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散了吧。一廂情願的事……終是沒指望的。”
彭七抿緊嘴唇,抬起身,狠狠點了點頭,反手一把抓住鄭東霆的臂膀,用力搖了搖。兩人相視一笑,互相攙扶著站起身,見到彭七的神色緩和了下來,遠遠躲在一邊的祖悲秋這才放心走到身邊,一把握住他的衣袖:“彭兄,我看你是個專心一意的人。如果你真的愛歌舒郡主就不要輕易放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你和嫂夫人終會在一起幸福過日子,我當與你共勉。”
“是啊,”鄭東霆眼看自己剛剛勸彭七要看開,祖悲秋就來攪局,不由得一陣煩悶,“試試十年之後再作分曉。”
此刻的彭七似乎已經不想再提此事,他用力搖了搖頭,散去頹喪之念,勉強振奮精神問道:“鄭兄、祖兄,我從洛秋年那裡知道關中刑堂遇到太行山的圍困,就和他一起到長安來了。看你們這樣子似乎是從刑堂衝出來的?”
“正是!”祖悲秋連忙搶著說,“你們可是要去救人?其他人呢?”
聽到他的話,彭七臉色一紅,將頭擺到一旁,一副慚愧的神色:“哼,‘天下無頭’柯偃月的名頭太過響亮,雖然洛家召集了不少人,但是沒人敢率領他們去解圍。洛家小少爺洛秋年死活要找我大伯出頭,一時又不知道哪裡找。我氣悶之餘到安樂坊飲花酒,多灌了幾杯黃湯,就跑出來撒野,讓兩位見笑了。”
“你的大伯可是彭大俠?”鄭東霆問道。
“正是。”
“我們正是突圍出來尋找彭大俠的!”祖悲秋驚喜地說,“聽人說長安蕭家和彭大俠關係甚好,所以我們第一站就是去長安找他。”
“嗯,既然這樣,我陪你進城去找老蕭。兄弟們,跟我走!”彭七轉身將那匹黑鬃馬拉到身邊,神氣十足地飛身上馬,一勒馬韁。這匹黑馬嘶鳴一聲,從地上忽悠悠地人立而起,在斜陽餘暉照耀之下劃出一條充滿動感的剪影,彷彿從觀音臺頂即將升入開空的神龍,說不盡的威風凜凜。鄭東霆、祖悲秋的腦袋隨著黑馬飛揚的身形高高揚起,接著又飛快垂了下來。只見彭七一個倒栽蔥,宛若一袋散了裝的大米摔到地上。那匹黑馬哧溜溜一陣歡快的嘶鳴,四蹄生風地跑遠了。
“哎喲,疼,連這死馬都不要我了。”彭七揉著屁股爬起身,晦氣地罵道。
“眼看著要關城門了,我們先在觀音臺休息,等餘震過後,明日再進城。”鄭東霆將臉撇到一邊,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木無表情地說。
這場席捲了整個終南山脈的地震倏然而來,氣勢懾人。整個太乙峰山石滾動,鍾南東麓的刑堂所在地牆倒屋塌,一直在堂中血戰的各派弟子和太行山賊均有死傷。在刑堂之外佈陣的太行刀客沒有房屋圍牆的阻擋,被山上滾落的山石斷松砸了個正著,也是死傷無數。
一時之間,終南山下哀鴻遍野,名門正派高手與太行山寨刀客的哀號聲一浪高過一浪。
儘管整個天地都已經風雲變色,但是激烈血腥的戰鬥仍然在刑堂內持續進行,殺紅了眼的太行刀賊與七派八家高手在亂石飛濺、地裂山崩的煙塵中此起彼落,刀去劍來,槍扎斧剁,錘舞鞭飛,橫飛的暗器混合著到處濺射的砂石灰屑鋪天蓋地,叫人無處藏身。姬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