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若有若無的海棠,實在是妙不可言。墨涵用絲帕覆在臉上,仰頭向天,仿似絳雪軒醉人的海棠花雨又灑落心間。他或許不是她心底的驚世男子,但卻時刻溫暖著她的心,他們有同樣的寂寥,也有同樣的對未來的期許。
八月末,胤禟、胤鋨邀了墨涵去聽戲,胤禎聞信也厚顏跟著。到了會館,才發覺綺雲、綺霞也在,墨涵頓時覺得不自在,不知胤禟玩的什麼把戲。
胤禟招呼著大家入座,戲還沒開鑼,包間裡的戲卻拉開帷幕。奪目的兩個女孩互相打量著,三個男子也暗地比較她倆。綺雲是有備而來,一身簇新的天藍色旗袍,淡施脂粉,輕描娥眉,一顰一笑更有女兒家的溫婉神韻,眉眼間透出貴氣;墨涵卻是隨意的淡紫色舊衫子,素淨的臉唯有唇上點了海棠胭脂,可就算靜靜的一言不發,也散發著奪目的光芒,若待她轉身凝神看你一眼,那靈動卻是無人能比的。
胤鋨暗自嘆口氣,笑看綺雲一眼,未開局,她已輸定了,何況墨涵早佔據了八哥的心。
胤禟則是暗自竊喜,只希望綺雲能明白箇中道理,迷途知返,能體會他的一片苦心。墨涵雖好,卻非他的心頭好。
戲臺上旦角扮的雪豔已上場,這出《刺湯》是墨涵沒瞧過的,收了暗地瞧綺雲的目光,專心看她的戲。
綺霞不明白他們的肚皮官司,只拿不懂得問綺雲:“姐姐,那掌燈的人說的話怎麼和那湯老爺說得不同?”
眾人都悶笑著,那原是戲文中掌燈人有意譏諷勢力小人湯勤的,把“裱字畫的湯老爺”大著舌頭說成“□下的湯老爺”,誰料想綺霞如此問出來。綺雲哪裡好意思作答,她正為著墨涵對她的不在意生怨氣,可又不便發作,只厲聲道:“多看幾次就明白了!額駙府還請得起戲班子。”
墨涵看不慣她的顯擺,有意同她過不去,笑對綺霞曰:“那丑角是個大舌頭,沒有綺霞妹妹口齒伶俐,才說錯了戲文。頭次還鬧個大笑話,本來要說‘今天的飯菜夠吃了,你們都使大碗吧!’,一不留神卻說成‘今天的飯菜狗吃了,你們都是大王八!’”她一字一頓將那大舌頭學了個十足,單說到“狗吃了”就惹得眾人笑起來,待綺雲斜眼看她,卻見墨涵直盯盯望著她說出“大王八”三字。
綺雲這下是吃了啞巴虧,若惱怒,那便是給她以口實,真作了那王八。可她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惡氣,將手中的茶杯失手一摔,落在墨涵腳畔。
胤禎立刻有些氣不平,冷哼一聲,卻被墨涵拉住,她卻不願讓胤禟難堪。胤禎轉過身只瞧著墨涵,拉著她胳膊嬌聲道:“涵姐姐,這《刺湯》說的是哪朝的故事?”
墨涵暗笑他鬧鬼,戳著他的額頭道:“《一捧雪》說前朝嘉靖年事,惡相嚴嵩之子嚴世蕃殺人強奪莫家玉杯,《刺湯》一段講的是是莫家小妾雪豔刺殺為虎作倀的湯勤,為夫報仇的故事。我那裡有李玉原本的《一捧雪》,你有興趣,我叫佩蘭給你送去。”她嘴裡說著,心中卻想,莫家何罪,懷璧其罪。綺雲並無過錯,不過是因為自己預知她與胤禩的姻緣,就遷怒一個同樣付出真心的人。墨涵不禁有些自責,可適才譏笑的話已出口,哪裡還收得回。
胤禎卻不知她心思轉得如此快,一心要幫她在綺雲面前露露學識,還不斷的問她這樣那樣的問題。墨涵只得一一作答,卻已是心不在焉,想得多了,又有些賭氣,何苦要去與綺雲處好關係,又不去他家做小。看她臉上陰晴不定,胤禎更加擔憂,隨口說個問題:“那不是嚴世蕃過得比咱們大清的皇子還要好?”
墨涵也隨意答道:“富貴浮雲遮望眼,到頭不過一場空。”
“是不是一場空,自然有見分曉的一日!”綺雲一張俏臉怒目圓睜、咬著銀牙道,話音未畢,已拉著迷惘的綺霞而去。胤禟有些不知所措,呆看墨涵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胤鋨卻在此刻最明白:“她以為你那浮雲二字是針對她的。”
墨涵無奈的搖著頭,揮手讓胤鋨也去,再看戲臺,雪豔已拔出匕首,即將刺出——
姻緣
九月二十二是五公主溫憲的十五歲生日,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算是成人禮,很鄭重。德妃受寵,溫憲的生日連太后與老康都專門賞了東西,墨涵也好奇的去觀禮。到了永和宮方才後悔,莫說是宮裡的三姑六婆,就連老康兒子們的大小老婆都來了個齊全,來祝賀這位小姑子,來藉機表現其樂融融的家庭關係。這樣汙濁的空氣和部分敵意的目光令墨涵厭惡,遠遠的給恪靖揮揮手就要離去,卻逢太后進門,只得跟著一堆人跪下行禮,起身後拉恪靖找個角落待著,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