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群臣的參拜,還有接受眾妃的參拜,因此我不便耽擱,由小蝶扶著,緩步走了下來。
路過浩身邊時,我無意中看了他一眼,卻在他來不及隱藏的眼中,看到一絲欣慰,一絲感傷,一絲溫柔之色。
只是我們擦肩而過,終於沒有看清他的眼神,只聞到熟悉的淡淡的鐵血味道,在空氣中纏繞。
八月,溫采薇終於生下一個重逾九斤的兒子,雖然排行是七皇子,但是皇帝一高興,便說以他出重的重量命為九皇子。
而且,九也是個吉利的數字,象徵長壽和富貴綿長。
聽采薇殿的宮女們說,皇帝抱著九皇子一直不撒手,直說與自己真像。
一個月後,孩子舉行滿月湯餅之宴,自然眾人都送來了貴重的禮物。
我命司衣局趕製了九套錦衣,一斛東海明珠,送到采薇宮中。
小蝶回報我說,薇夫人當時就將這些東西扔在一邊。
是呵,她如願生下皇子,皇帝也如願封她為夫人,位僅次於我。
面以小蝶憤的眼晴,我沒有做任何回答。
夜宴設在采薇殿中,皇帝下命,特命薇夫人可與我並肩同坐。
十六恰是月圓之夜,薇夫人特意將宴席辦在晚上,是時燈燭熒熒、星清月朗,加上院子內花香四處漫溢,更是令人心情為之舒暢。
薇夫人不肯哺乳,早為孩子找好了奶孃,她剛剛生過孩子的腰肢,用絳紅綢緞的帶子緊緊地整束起,顯得很苗條。夜色濃華之下,一襲柿子紅遍地金五彩海棠花雲裳的溫采薇,眉眼妝容精緻,雲鬢上一支碩大的八翅銜珠金鳳尤為華貴,兼之臉上微微酡醉泛紅,更是平添幾分嫵媚之意。
我輕聲微嘆,她真是一刻也沒有放鬆對我的攻擊。
而我,從那個孩子出生起,便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她是我遇到最危險最強勁的對手。
不過現在,我們都擺著合宜的表情,晏笑取樂。
妃子們皆是盛裝麗服,人人笑語晏晏,不時有人上來敬酒祝賀,席面之上盡是觥籌交錯的歡笑聲,氣氛格外喧囂熱鬧。澹臺謹端著一枚金角高盞在手上搖晃,隔年的羅浮春透出醉人的絳紅色,襯得他的眸色更加有神,朝下環視了一圈,目光卻並未在誰的身上特意停留。而是落在那個搖籃裡。
夜風中送來蘊含花香的絲竹聲,一個個舞姬們皆是婀娜多姿、綽約飄逸,柔軟的身形變幻出各樣曼妙姿勢,好似一群彩色蜂蝶在花間來回穿梭。
可惜的是,嬪妃們的心思皆在皇帝身上,而皇帝卻心在孩子身上,舞姬們雖然跳得好,也不過是給喜慶宴席稍作點綴罷了。
“夫人,今夜真是好顏色。”白才人捧著酒盞上來敬酒,腳下步子輕盈,翩然婀娜尤勝舞姬一籌,聲音也是甜糯嬌軟,“莫說嬪妾等人自愧不如,即便是這夜空中的皎月明星,也被娘娘身上的光輝比了下去。”
薇夫人眉梢帶著得意之色,唇角笑意盈然,“才人真是會說話,比那梨花春還要多甜幾分,本宮還沒飲酒便先醉了。”
白才人忙自責了一回,含笑遞上四稜玉雕團花紋酒盞,“娘娘先且莫醉,待嬪妾敬娘娘一盞清酒聊表心意,恭祝娘娘一日勝過一日,福澤綿長!”
薇夫人接過一飲而盡,真是豔若桃李。
劉妃冷笑一聲低聲道:“真噁心!”
我的拓兒老實地坐一邊,最近這兩年他父皇對他的寵愛日漸減少,縱是個孩子,也懂得看人臉色了。
他知道,今晚的主角不會是他。
光彩奪目的薇夫人,笑盈盈地道:“把孩子抱過來。”
立刻有奶孃應聲而出,她懷裡抱著一個深紫色的錦被,包在被子裡的孩子,雖然剛剛滿月,但是,看上去,已經相貌堂堂,十分有氣勢了。
我痛苦地發現,他比我的拓兒,似乎更出色,更強健一些。
襁袍中的孩子,看上去的確有些與眾不同,是他父親的帝王氣概和他母親的狡詐機智交混在一起,孕育出這個氣質獨特的孩子嗎?
澹臺謹笑呵呵地說:“穎兒像朕,真像!尤其是這孩子一臉貴氣,朕便封穎兒為貴親王。”
皇上一言既出,下面立刻奉承聲一片,拓兒皺了皺眉,憤憤地起身離開。
他的兩個妹妹也跟了出去,從小,他們三兄妹感情就很好,這是值得我欣慰的事情。
但是我卻不能走,只能微笑地聽著。
我的拓兒,十歲才封王,這個孩子,剛滿月就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