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房間裡都點著蠟燭和香,而且絕對不能關燈,始終都要有光線照著死者。但不能出現鏡子或者任何能反光的東西。
葉蕭,現在的人們已經很少能經歷這種事了,往往親人一死就被送到了火葬場裡。其實,古時候幾乎所有的死人,都會由親人來守靈。有的人甚至要與死者在一起晝夜不停地度過七天,沒有人會覺得恐懼,只有失去自己所愛之人的憂傷和悲慼。
守夜開始了———水月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我睜著眼睛躺在地板上。就這樣我堅持了兩三個小時,靜靜地聽著窗外呼嘯的颱風,直到被洶湧的海水吞入黑暗之中。
是的,我感到自己躺在漫無天日的水底,就像水月的樣子。忽然,一線幽暗的光覆蓋到了我身上,耳邊似乎聽到了一陣悠揚的歌聲。
我聽不懂那些歌詞,只記得它曲折委婉的旋律,還有深夜裡洞蕭的伴奏,這是子夜歌。
一瞬間,我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什麼……
閃光的碎片從我腦中掠過,我猛然睜開了眼睛,天花板上的燈光立刻射入瞳孔,讓我一陣頭暈目眩。這裡不是黑暗的海底,而是幽靈客棧裡我的房間,我正躺在鋪著席子的地板上。
忽然,我感到胸口上蓋著什麼東西,一股特別的感覺直滲入我的身體,讓我的胸腔裡有些發悶。我立刻從席子上坐了起來,發現身上正蓋著一件衣服,在柔和的燈光下發出一片幽幽的反光。我迷迷糊糊地用手摸了摸那衣服,只感到水一般的光滑和柔軟,那是上好的絲綢面料。
不,這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一件戲服!
我再定睛一看,身上蓋著的正是那件繡花的女褶。除此以外,還有云肩、水袖、裙裾……整套木匣裡的戲服全都蓋在我身上。
剎那間,我感到彷彿有什麼東西趴到了我的身上,緊緊地貼合著我的身體,撫摸著我每一寸面板。這感覺冰涼而柔軟,就像海底的水流,就像水月死後的身體。
不,我立刻顫抖著爬了起來,於是那些戲服全都落到了地板上。我記得昨天我準備把戲服給燒掉的,可是一轉眼它們就失蹤了,而現在這些戲服又自己跑了出來。
難道,是我夢遊了———在睡夢中我把戲服找了出來,然後又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它們是有生命的嗎?
我現在對這些戲服感到恐懼了。我立刻找出了那隻木匣,然後重新疊好了這些戲服,再小心地放了進去。我把木匣的蓋頭關好,又放進了旅行包裡。
窗外的風仍在肆虐。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過頭看了看床上的水月,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我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她的手——我記得她的雙手是平放在身體兩側的,但這時我看到:她的左手正放在自己的身體上。是誰動過了她?
突然,我跑到門後看了看,房門依舊鎖得好好的,沒有其他人進來過的痕跡。難道還是我的夢遊?不,這不可能。可死人是不會自己挪動雙手的。
我的心跳立刻加快了,後背心冒出幾絲涼意。我輕輕地伏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臉龐——天哪,我的手上感到了輕微的溫度。
就像突然被觸電了一樣,我的手立刻彈了起來。我撫摸著自己的手,似乎還能感受到水月身上的溫度,這是真的嗎?
我再一次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水月的手腕。找尋了片刻之後,我終於摸到了她的脈搏,雖然微弱但卻是實實在在的。
水月的脈搏在跳動!
然後,我顫抖著把手伸到了她的鼻孔前。於是,我的手上感到了她一陣微微地呼吸——她活過來了!
正當我的理智幾乎要崩潰時,我看到水月的眼皮微微地動了起來。
幾秒鐘後,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我呆呆地看著這一過程,幾乎魂飛魄散——水月的眼睛半睜半閉地看著我。
她復活了?至少,我確信這不是夢。
透過她略顯疲憊的半睜的眼皮,我看到了她那茫然的目光,一些晶瑩的東西在眼眶裡閃爍著。
水月盯著我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識,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深情,我知道——這是愛的眼神。
她的那雙嘴唇微微嚅動了幾下,終於緩緩地張開了。我聽到她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似乎是在咳一口濃痰,她的表情也有些痛苦起來。我立刻把手伸到了她頭下,輕輕地扶起了她的上半身。水月把頭湊到了床邊,對著地板吐出了一口綠色的水。
也許是海水吧,我立刻聞到了一股鹹澀的氣味。水月繼續大口地吐著,地板上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