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先不知道三叔有這個念頭,但是當你知道了以後,你也成了主謀。”刑懷栩越說越心寒,聲音也越來越硬,“綁架我的人,也是你,對不對?”她的內心對答案相當確定,卻仍是忍不住在口頭上問一問。好像問一問,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否定了。刑鑑修喝掉最後一口茶,粗糙的手指來回撫摸杯口,眉眼裡也是無解的黯然,“栩栩,假如你不是這麼聰明,我也不用做這麼多事。”“你過去捨不得我的聰明,拿我制衡夏姨,現在又嫌我太聰明讓你不省心,”刑懷栩垂在桌下的手握緊成拳,用力抵靠大腿,“天底下哪來這麼多好事?”刑鑑修氣道:“這些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你如果之前肯收手,潤盈會被你重創嗎?我知道你毀潤盈是想毀你三叔進而打擊夏薔,可你不要忘記,潤盈也是刑家的重要產業,也是我的!栩栩,你太自私了!你只顧報你的仇,你哪怕替我考慮一分,我們也不用走到這一步!”“所以你就和他們一起策劃這起綁架案,”刑懷栩冷冷質問:“把我關上半個月,然後把我最重要的朋友送進牢裡嗎?”“要不然呢?”刑鑑修的倔脾氣也上頭,他同樣冷下臉,“難道不是你找記者暗訪潤盈,再趁機挑事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趁潤盈出事狙擊它的股票讓它至今半死不活嗎?你真以為你瞞天過海了嗎?夏薔真正想送進牢裡的人是你!如果不是我折中把你關起來,讓尤弼然做你的替罪羔羊,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坐在這兒衝我發脾氣嗎?”“所以你們打傷我的司機,綁架囚禁我,是為了保護我嗎?”刑懷栩的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她太生氣,距離上一回這麼生氣,還是幾年前她為了許珊杉被買走的腎衝進刑園和夏薔宣戰,“不要再冠冕堂皇說什麼保護我了!從一開始我就只是你鉗制夏薔的工具,到現在,你的平衡被打破,你真正想要做的也不過是製造出一個新的平衡!誰強你就打誰,妻子、女兒、兒子,這些人在你眼裡到底有沒有真正存在過……”“刑懷栩!”刑鑑修高高揚起手掌。刑懷栩迎著他的手掌,咬牙切齒,目眥欲裂,前所未有的憤怒。這一巴掌到底沒能落下,刑鑑修放下手,垂頭喪氣道:“栩栩,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父親嗎?一個沒有情沒有愛,只懂權衡利益制衡權術的冷酷家長嗎?”刑懷栩冷冷道:“難道不是嗎?”刑鑑修自嘲笑道:“你還是太年輕了,可能還要再多些年,你才會徹底明白,你現在走的這條路,其實就是我當初走過的那條路。”“你看起來明朗大度,其實心底裡最憤怒最放不下的結,就是小時候我沒能徹底站在你這邊,你覺得在你和夏薔他們中間,我真正選擇的人是他們。包括對你媽媽也是,你從來不提,不代表你內心深處不怨恨她遺棄你。你最愛我和許珊杉,可全世界你最恨的人,不也是我和她嗎?”刑鑑修痛苦地閉上眼,再睜眼時已忍不住老淚縱橫,“你想報仇,你想從夏薔那兒拿走的東西,是不是就是最開始應該屬於你的東西呢?”“不要再說了。”刑懷栩站在茶桌旁,手掌撐住腦袋,不斷深呼吸。刑鑑修搖頭,“我必須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能站在這兒和你說些心裡話。”刑懷栩抬頭看他。刑鑑修也在看她,“栩栩,人活在世上,總要面臨無窮無盡的選擇題,我們一生都在選擇,a還是b?或者是c,也有可能是d,人生沒有永恆不變的正確答案,有的只是當下最重要的和次要的,於是我們常常選擇留下重要的,捨棄次要的,放棄不必要的,你媽媽當初拋棄你,是因為比起你,她的自由人生更重要,我當初沒有徹底站在你身邊,也是因為比起你的感受,夏薔的地位更重要,你看,這就是現實,現實到我們都能明白,卻未必可以接受。”“可事實上,不能接受現實的我們,不也一直活在明明白白的現實裡嗎?”刑鑑修抹了把臉,說道:“你在婚禮上公開嗣枚的身世,是因為比起嗣枚的未來和刑園的聲譽,你自己的心理需求更重要,你明知道我會生氣翻臉,還故意拖延和我攤牌的時間,是因為比起我們的父女感情,為尤弼然爭取時間對抗潤盈更重要。”“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在選擇,在拋棄,在度量人心,在權衡利弊,在取長補短,在爭奪你想要的,在扼殺你討厭的。”刑鑑修真真切切地感到悲涼,“你還沒有發現嗎?你正在一步步變成你最討厭的那種大人,你現在對我的絕望,有一天或許也會變成你對自己的失望。”刑鑑修走出房間的時候,康誓庭正靠在走廊牆上,靜靜地發呆,見到他出來,也只是淡淡點了下頭。刑鑑修走到他身邊,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但他還是拍拍康誓庭的胳膊,“進去安慰她吧。”康誓庭看向他,平靜道:“栩栩很愛您。”刑鑑修點頭,“我知道。”康誓庭又問:“您愛她嗎?”刑鑑修苦笑,“等你做了爸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