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蕭弋舟好像怕扎針。
她找到一個最不疼的穴位,又反覆試了兩遍,手指指腹出了一粒血珠。
她凝神看了看,自己將血抿了,用止血帶纏上傷口。
天色已暮,滄海閣又湧進了一大波人,不少人才從琅嬛軒回來,她們在那見識了穆女的英姿,一個個雙頰鼓鼓,雀躍地交談著,期盼這回世子回頭,擦亮眼睛,娶回穆女。
在路過嬴妲敞開的兩頁窗前,煙綠故意睨了她一眼。
嬴妲用剪刀剪下了止血帶,綁成一個結,她綁繃帶的手法一如既往地拙劣,這個蘇先生沒教過,她只好綁成膨大的一坨,到了時辰了,她開始收拾藥箱,按部就班,到寢屋外等候。
鄢楚楚道世子不在,見她揹著書袋和一隻紫木的藥箱,走路不急不緩的,臉色也平靜如水,鄢楚楚心頭存疑,忍不住問道:“穆女來了,你竟不為所動,掐得一手好時辰,輕描淡寫便過來了?”
嬴妲看了眼手裡的方子,交給鄢楚楚,“這是蘇先生今日用信鴿寫了傳過來的,原方子。”
蘇先生的飛白書只有世子一人臨摹得像,他人無從仿冒,嬴妲送來的原信裡,還有不少是關照女徒弟之語,本不應當外洩,嬴妲是知道這院裡的人沒有人不對她警惕防備如防豺狼毒蛇,她為了取信於人,也不再自己謄寫了,將原物送了來。
鄢楚楚將信紙一折,蹙眉道:“我沒同你說這個,回我話。”
嬴妲垂下眼瞼,微微上翹的睫毛濃密得如在水之湄茂盛的蘆草。
她軟聲道:“我是來為世子治病的,等我還了這筆債,就走了。不會耽擱的。穆女也好,侯爺也好,見或不見都是一樣。”
嬴妲話音落地,身後寢屋的門刷地被扯開了,蕭弋舟漆黑如墨的一道身影,就立在兩扇對稱而開的門縫之間,孑然孤傲,臉色寫滿戾氣,陰冷地對著倆人。
鄢楚楚心神一動,“世子,大夫來為您施針了。”
說著她的玉手輕輕見嬴妲的腰背往前一推,嬴妲懵懵懂懂地,險些一頭撞到蕭弋舟懷裡,忙頓住,一下也不敢碰他。
蕭弋舟背過身去,寬敞的玄色廣幅長袍迤邐垂地,嬴妲順著屋內昏昏的燈火打量著,他竟赤著一雙足,彷彿才沐浴而出,只虛掩了身體罷了,觀他舉止神色,嬴妲猜她的話蕭弋舟沒聽見,他還沒認出她,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身後的門被鄢楚楚拉上了。
嬴妲走了過去,這時才發覺,屋內竟還有一人,那女子言笑宴宴,側坐於圈椅上,單手支頤,橫波妙目顧盼生姿。一身曜目灼眼的大紅長袍,軟銀腰帶上佩翠琅��熳歐上慎伲�瀕⒔鵓纛危�既鞝漵穡�衛鋈羧�褐�遙�R膊徽5囟⒆刨�В�蚧鶉噯胙鄄ǎ�惹槎��摹�
“好一朵體貼可人的溫婉解語花啊。”
穆紅珠的食指扣著臉頰,朝蕭弋舟點燈的背影道:“好福氣,真是好福氣。”
嬴妲呆呆地,手足無措,恨不得立刻便推開門跑了。
穆紅珠也在打量嬴妲,在西綏,她的美貌屬於上乘,不過見嬴妲膚白若膩,容貌盛豔,若是盛裝打扮,自己遠有不如,她又笑了,“你讓我在這兒看你的美貌小醫女扒了你衣裳,當著我面調戲你?”
燈火通亮,蕭弋舟吹滅了火摺子,回過身來,神色冷漠,“這女人借行醫之名,對我動手動腳,甚不規矩,讓你盯著她,以免她對我有所動作。”
第42章 識破
燈火熠熠驅散開團團黑暗, 燭淚沿著修長而光滑的紅燭淌下, 落在銀色盤裡,聚整合一朵朵淡粉的燭花。
蕭弋舟坐了下來,他骨骼看起來無比清瘦, 但雙臂胸腹都裹著健實有力的肌肉, 雙眸漆黑, 目光炯亮。
而遠處絞著書袋子嬴妲,咬著唇肉定定地凝視屋內倆人,穆紅珠渾身赤紅, 宛如新嫁娘一樣坐在蕭弋舟身畔,顧盼生姿, 與蕭弋舟熟絡地說著話。
“你這小醫女, 比我美貌。”
“是麼, 我看不見。”
穆紅珠對這個回答似乎很不滿,“看不見你就認同了?說一句我好看這麼難?”
蕭弋舟道:“你說的她比你美貌。”
穆紅珠被噎了一口,回頭去催促嬴妲, “快些快些, 將他的嘴扎麻了,看他還說不說!”
她笑得花枝亂顫, 蕭弋舟繃著的臉忽然鬆弛下來,嘆息了一聲, 好像縱容。
嬴妲哪還想得到將蕭弋舟的嘴扎麻了, 她的心都被扎得沒知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