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娜點點頭,熟門熟路地往自己的房間走,打著呵欠道,“好啊,我也真是困了……”
哭過的人都很容易困,她的眼睛都已經腫得像核桃了。
走了兩步,她突然轉過頭來,“那你睡哪裡?”
蕭世已經跟著蘇陌言的背後走過去了,聞言背脊一僵,含糊道,“我跟陌言一起睡好了。”
蘇娜皺了皺眉,“……我爸那床挺窄的。”
“沒事,擠擠就好。”
蘇娜還是一臉不認同,“可是……”
蘇陌言突然沉聲打斷,“快去睡。”
“……”
蘇娜癟了癟嘴,垂著頭進房了。
蕭世跟在蘇陌言的身後進了房間,看到門口那一堆方小說西就笑了,“你剛剛就是弄這些方小說西?”
蘇陌言頷首,鬆了鬆領帶,“嗯。”
蕭世笑道,“其實不用的。”
蘇陌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難道要對她坦白?”
“……”
蕭世的笑容僵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
蘇陌言抿了抿唇,垂下眼,“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行。”
蕭世在他身後靜默了一會,抬手去抓他的手,攥在手心裡,“今天……謝謝你。”
蘇陌言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後放開,從櫃子裡拿了睡衣給他,“去洗澡,早點睡。”
蕭世洗過澡以後就是蘇陌言。
等他溼漉漉地出來時,就看到蕭世滿臉疲憊地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他眼色暗了暗,也躺在床上,然後輕輕地關掉了燈。
男人不能隨便哭泣的,那是很傷害尊嚴的事情。
但有些事,怎麼能忍得住不傷心。
黑暗裡,感覺得到那人呼吸的起伏,好像受傷的獸類一樣,想要低泣,卻忍不住咬緊牙關。
蘇陌言靜靜地聽著。
過了一會,那人似乎終於受不住心頭難耐的痛感,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
臉埋在他的頸窩,有些溼潤。
“我媽媽,真的沒幸福過幾年……”青年嗓音沙啞艱澀地道,“我父親年輕時喜歡喝酒,脾氣又差。剛結婚的時候,跟我外婆一起住,隔了一道牆壁,他會把我媽蒙在被子裡打,叫也叫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
“有時媽媽會帶著我跑出去,或者躲在阿姨家,或者在我幼兒園教室裡面窩一宿,我們都知道,只要天亮了,這一次就算是熬過去了……有時候,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媽媽又是不願意被人看到狼狽模樣的人,就帶著我躲在人家的屋簷下面,嗚嗚的哭……北方冬天跟這裡不一樣,冷得要人命,似乎這些年都暖和了,可想到當年,就覺得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記得第一次媽媽住院,是被父親用椅子砸了頭,直到她昏倒都沒有停下。”
感受到蘇陌言握著自己的手指越來越緊,他深吸一口氣,“初中的時候,下了課,被叔叔接到醫院去,見到媽媽,用陌生的目光看著我,用陌生的笑臉對著我,用陌生的口吻問我,你是誰家的孩子啊?我急了,說我是阿世啊你兒子啊媽你怎麼了?她反應了半天才衝我笑起來,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阿世啊,怎麼哭了?爸爸又打你了?我跑去質問父親,卻被扇了兩個重重的耳光,當我頂著被打腫的臉回到病房,媽媽卻又一次問我,你是誰家的孩子啊?”
蕭世覺得過去的噩夢只要想起來,就讓額頭一陣陣地抽痛,可憋了這麼多年了,如今這個人正安靜地陪在自己身邊,忍不住就想要說出來。
“後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月,媽媽才終於康復起來,我這才知道,被最愛的人拋棄遺忘是多麼可怕的事……後來他欠了債,逃到外地,兩人終於離婚,追債的不停騷擾我們母子兩個,多虧了陳叔在。”
蕭世嘆了口氣,啞聲道,“其實我理解陳叔的,人家都說,我媽受了這麼多年委屈,就是為了我,陳叔討厭我,完全是理所當然的,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了……”
“曾經發誓過一定要讓母親倖福的,可我沒有想到,幸福來得這麼艱難。”
後來蕭世似乎又說了些什麼,零零碎碎,斷斷續續的,從來沒聽過這人有什麼抱怨或者不滿,更別提聽到他的心裡話。
這是頭一遭。
離婚之前,蘇娜總是在父親的面前抱怨丈夫有事不喜歡跟自己商量,認為他有些過於大男子主義,其實不是的。
他只是從來不懂讓別人來分擔,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