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哆嗦嚅囁著:“太……太失禮了,為何不早來報信,怎麼可以讓王公和鎮國公這樣的久等……煳塗,煳塗啊。”
廳中的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這些要嘛是士紳,要嘛是秀才和舉人,平時在順義縣,那是人五人六,可是他們也自知,和這兩尊大佛相比,自己是渣都不如啊。
想不到,竟有機會見鎮國公和王公,所有人紛紛站了起來,周家要迎客了,大家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嗎?不能,都得去迎。
方才雖然說了許多誹謗之言,可是現在大家都完全忘在腦後了,平時私底下的非議是一回事,但是能近距離接觸權貴人物,那又是另一回事啊。
周舉人已經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同時口裡道:“開中門,開中門。”
說罷,浩浩蕩蕩的數十人一起出去。
周家的家眷聽到了訊息,也自後院出來,雖然都是披麻戴孝的,可有不少人喜上眉梢。
周家中門大開,周舉人呢,則帶著本地的名流心急火燎地趕到了村口。
只見王華穿著一件儒衫,頭戴著樸實的綸巾,站在仙鶴車旁,王華身邊的葉春秋倒是錦衣華服,顯得很是俊朗。
周舉人箭步上前,率先拜倒在地道:“學生不知王公與鎮國公遠道而來,未能遠迎,萬死之罪。”
身後諸人,也隨之拜倒,熱情行禮。
王華沉著臉,露出凝重的樣子,將周舉人攙扶起來,道:“正行,你要節哀啊。”
正行……乃是周舉人的字。
若是疏遠的人,一般只稱唿其名,可一般稱唿字號,便說明親暱的意思。
而周舉人萬萬料不到,王公一開口,就稱了自己的字號,即便明知可能王公事先有過調查,可單憑這個,就足以讓周舉人熱淚盈眶了。(未完待續。。)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與有榮焉
很多時候,身份的巨大懸殊,足以碾壓一切的觀感。
無論你對任何一個身居高位者頗有微詞,可是當他折節下交,親自到了你的家門,對你如春風一般的和藹,這個時候,所有的微詞都會煙消雲散,有的只是激動。
周舉人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他太激動了,當朝帝師,內閣大學士啊,一句節哀,先父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周舉人哽咽道:“王公,學生……學生……”
竟是凝噎無語,只是再三要拜。
其他生員見了,也頓時覺得王華親切起來,這種感覺,實如一股春風吹拂在了大家的心田上。
都說王公對讀書人不好,而親近商賈,可是現在的狀況不是明明白白地顛覆了這個說法了嗎?一個這樣老邁的人,竟然親自跑來了這裡,單憑這個,就足以讓人感佩了。
你若說人家想要拉攏你,說句實在話,我們這些人,值幾張票呢?
眾人紛紛來見禮,王華一一點頭,接著正色道:“老夫先去見周太公。”
眾人這才想到王華此來的目的,心裡對這周太公也忍不住羨慕起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兩腿一蹬的時候,能有個內閣大學士來祭奠,這輩子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於是周舉人哽咽著當先領路,王華和葉春秋在後,其餘諸人紛紛尾隨。
等到了靈堂,王華和葉春秋面色凝重,至了靈堂前三拜,接著唏噓,安慰了一旁守靈的幾個周家子孫,方才由人領著出來。
周舉人穿著白色的孝服,前襟已被淚水打溼了。
這時王華道:“弘治十年,順義縣修河堤,周太公帶領本地士紳踴躍捐納了銀子,才使順義縣絕了水患,當時老夫還在詹師傅任善贊,正好見了順義縣的奏疏,先帝對此,好生褒揚了一番,說是有此鄉賢,何至國家不太平,當時老夫看了邸報,也是有感而發,很是欣賞令尊的善舉,國家以士紳為奠基,所靠的,正是令尊這樣的人。”
王華接著又感嘆道:“只是想不到,令尊竟是駕鶴西去了,實是令人唏噓。噢,這裡可有筆墨嗎?”
周舉人聽到筆墨,一時疑惑,諸生也看著王華,肅然起敬之餘,也不由疑惑。
於是周家人忙取了筆墨來,王華攤開了紙,提筆疾書:“生榮死哀’四字,嘆口氣,才幽幽道:“這四字,正是老夫的心情,周太公活著的時候,品德令老夫尊敬,而今駕鶴西去,令人悲痛。周賢侄,這一幅字,權當是追思藉慰吧。”
周舉人瞪大了眼睛,他這時才意識到,這是王公題字啊!生榮死哀,這對先父這樣的人,可謂是極高的讚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