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千里先生之上,並且在虻山八萬眾裡,他也有無與倫比的威望,可是當大家發現,他們敬愛的虻山守護神變成了滿腦袋凡夫思想的異類,你覺得,大夥兒還會推崇他嗎?”
靈風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她只覺得人間的許多倫理道德是自然而然之事,現在聽燁睛這麼一說,不由很是疑惑。
燁睛擔憂的看著靈風:“虻山慕楓得道的沒幾個,本就被很多血靈道的看不順眼了,一旦此事發作,我相信,大家一定會群起而攻之的,縱然一開始會懾於……他的威力,可在千里先生的制衡下,這種畏懼就會漸漸消散。”
看靈風還在沉思,燁睛又補充道:“你讓我幫你參詳參詳你的煩惱,我很抱歉地說,你的煩惱,我無法理解,我想,茹丹夫人也是一樣。但是,我替你指出了這另一個憂患之處,我覺得,這才是你最需要費思量的地方。”
燁睛站起身來,最後說了句:“和人類的大戰很快就要開始了,我剛才所說的是我自己的猜測,如果可以,你把這番推斷告訴他,畢竟,你是他的……呃,人間是怎麼稱呼的?”
靈風替他補充:“徒弟。”
“嗯……徒弟,奇怪的稱呼,這樣他也許能聽得進,虻山的守護神和虻山的智者應該同心協力。”這番話說完,燁睛的白衣頓時化作片片白羽,白光閃耀下,一隻大鳥振翅飛去。
“去見見師父吧,看他怎麼說。”靈風沉思片刻,看向那最高的山峰,身影一晃,化身一道綠光,轉瞬不見。
……
古松高聳,雲煙繚繞,樹木環抱之間卻別置了一叢草廬。
廬無門扉,直通四下,建式簡陋,與山巔景色相配,卻更顯得雅緻不俗。
廬中滿是書籍,有古時竹簡,也有現在的線裝紙質,甚至還有上古之時的龜甲金銅。堆積紛亂無章,宛如一座小山。地下橫放著一張極為破陋的草蓆,一個身著玄衣的男子臥在席上,捧著書卷正看得津津有味。
“哈哈哈哈……”玄衣男子讀到有趣處,縱聲大笑。
綠光一閃,靈風在那玄衣男子面前現身,躬身行禮:“師父,小徒來了。”
玄衣男子笑聲未止:“哈哈,靈風,你看看,好笑不好笑,這書上說人皆重蔽,予獨露居;人皆怵剔,予獨無虞,這個揚子云,做得好文章,這與貧兒一問一答之間,倒有趣得很。”
(按:此為西漢揚雄所著《逐貧賦》的詞句)
靈風也不知那玄衣男子究竟為什麼發笑,便只低著頭不說話。
玄衣男子又頗有興趣的看了幾遍文章,口中兀自吟哦有聲,忽然道:“你不是奉茹丹夫人之命出去了嗎?事辦的如何了?”
靈風一五一十,將追擒池棠以及最終落霞山救下董瑤寶兒的事盡數說了出來。
在靈風稟告的時候,那玄衣男子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書卷,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靈風在說什麼,但是在靈風一說完的時候,那玄衣男子立刻點了點頭:“很好,受人以恩,原當如是,你做的很對,是該報了這恩情。”
“可是,徒兒該如何向茹丹夫人陳說?”靈風說出了心中憂慮。
“據實以報。”那玄衣男子放下書卷,站起身來,這一站才看出,這玄衣男子身材極高,體格魁偉,容貌雄健,若非滿屋的書籍相襯托和身上寬軟的舒袍廣袖,簡直就像個辟易萬軍的豪勇上將軍。“君子有諾必踐,有恩必償,正是存身之義,有什麼說不得的?”
靈風想起前番和燁睛的對話,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茹丹夫人認為,我們是妖,為何會以凡人倫理道德做我們的信條?”
玄衣男子凝視靈風,良久不語。
“師父……”靈風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低著頭輕輕道。
“是你覺得茹丹夫人會這麼想,還是你自己就是這麼想的?”玄衣男子開口,聲音溫醇而有磁性。
“這……”靈風一時語塞,前番和燁睛的對話確實對她有了些影響。
玄衣男子負著手,緩緩踱到草廬之外,看著山巒秀景。靈風本是在草廬中,現在隨著那玄衣男子走出,她的身影也是一晃,綠光閃現,身形又到了草廬之外,只是還保持著半跪的姿勢。
“靈風,你說,我們與人相爭數千年,為的什麼?”
“錦繡山河,乃入凡夫之手,吾族興盛,願為天下之主。”靈風回道,這是虻山千里生一直說的一句話。
玄衣男子遠望向那沒有太陽的天際,語調悠遠:“做了天下之主,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