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順治因著昨日才被孝莊逼迫著,準備納孔四貞為妃,此時貿然相見倒覺得有些不自在。
正在猶豫著是走是留,只聽四貞在裡面也說起納妃之事,不由提起順治的興致,忍不住駐足想聽上一聽。誰知聽著聽著,不僅聽到了四貞寧死不願為妃,還知道了他心中所愛竟是博果爾,其實順治對四貞,並沒有男女之愛,若是四貞愛慕旁人,他也未必那麼在意,只因當初他即位之時,朝中大臣多半認為福臨的生母,不及博果爾生母身份尊貴,要求博果爾即位,若不是多爾袞執意為之,只怕如今這皇位也不是他的了。
所以在福臨心裡,總是暗暗地生出要與博果爾一較高低的想法,他這些年來勤於政事,立志要做一代明君,也就這個意思,如今親耳聽到孔四貞竟不屑於妃嬪之貴,為了博果爾寧願出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孔四貞自幼長在孝莊身邊的,豈能不知這些前塵往事和那些順治不能宣之於口的心思,只怪她今日太不小心,從小蘇嬤嬤就教導她,宮裡人多嘴雜耳朵靈,要記得不可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行一步路,孔四貞雖然性子爽朗,卻頗知進退,穩妥大方,所以才深得孝莊喜歡,可是今日一提起博果爾,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與博果爾兩心相許,她就總是這樣,一時歡歡喜喜,一時悲悲慼慼,一日比一日糊塗,一日比一日迷茫,往日那些只敢藏在心裡的犯忌諱的話,當著淑懿的面,一發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
順治踏進門來,看看跪在院子裡的四貞和淑懿,一個是他情同手足的義姐,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若在平日,順治把她們捧在掌心裡都怕掉了,可是現在,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她們,也不叫起,只任由她們跪在潮溼的青磚地上,自己只尋了一張柚木涼椅,翹起二郎腿坐了下來。
青縭和雲珠看在眼裡,心疼自家格格可誰也不敢求一句情,兩人都是在宮裡混成人精的,知道今日順治這一股怒火,非同小可,旁人越是解釋,越是會糾纏不清。
正在眾人無計可施之時,孔四貞卻已沉不住氣了,她早已將自己的榮辱生死置之度外,卻擔心順治會因此遷怒於博果爾,驚惶失措之下,她突然用視死如歸地口氣說了一句:“皇上誤會了,四貞沒有輕慢皇上之意,四貞。。。。。。願意作皇上妃嬪。”
淑懿大吃一驚,一轉念才想到,她是為了博果爾才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下半生的幸福。
可順治若是那麼好哄,也就不是順治了,淑懿想到的事,他也同樣想到了,順治眯著眼睛,故作悠然問四貞,“你是說,只要朕能保博果爾平安,你願意死心塌地地做朕的妃嬪!”
“是!”孔四貞脫口而出。幾乎在同時,淑懿沉痛地閉上眼睛,她不敢想像,這個被孝莊斥為“性躁”的少年天子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青磚地上驀然響起的碎杯裂盞之聲,瞬間回答了淑懿的疑惑。
“大膽!”順治對孔四貞既無男女之愛,也談不上什麼拈酸吃醋,可孔四貞的言行,卻無形中把他和博果爾放在同一架天平上去考量,並且博果爾還毫無懸念地佔了上風,順治焉能不氣?
孔四貞本不是個臨事慌亂的人,只一牽扯到博果爾的事,就變得無頭無尾了,她話一出口,也知道是中了順治的圈套,可是言出如箭,不可輕發,一人入耳,有力難拔,更何況入的還是可以決人生死的君王之耳。
此時依著順治的性子,恨不得要斷然拒絕納四貞為妃,方才解恨,可他性子雖然躁,這麼年跟著孝莊歷練出來,也冷靜理智了許多,孔有德的舊部英勇善戰,若三藩有變,將是平亂的重要力量,縱然三藩無變,也可以用來牽制西南諸王,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不然,吳三桂何以會那樣痛快,就答應派自己的長子來京城作人質?所以,現在順治並不想放棄納這位義姐為妃的計劃,他正在國家形勢和帝王尊嚴之間猶疑不決。
順治的胸口一起一伏,他用了極大的耐性,才把衝冠的怒火稍稍平復,冷冷地對青縭說了一句:“扶你家格格回去!”語氣不容置疑,眼睛更是對孔四貞不屑一顧。孔四貞也知今日大錯已然鑄成,乾脆生死由命,爽爽利利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承乾宮。
“是你給博果爾出的主意,叫他去京畿練兵的?叫他練好了兵,好擁兵自重,雄踞一方?”順治還是一副不陰不陽的口氣。
淑懿跪在地上,舔一舔發澀地嘴唇,她人雖然被透過桐蔭的豔陽,曬得迷迷濛濛,心地卻極其清明,若要解今日之困,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淑懿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