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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種它搖搖欲墜的幻覺。過去,這些年輕人結伴同行,嘰嘰喳喳,是群喜鵲,可如今好似含枚疾走夜遁的兵勇,個個噤口結舌,連響把也不響了。他們走在路上,沿途的行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他們。農民勞累一天,睡得早。他們走了半個時辰後,戶牖漸關燈漸滅,村夫農婦都相繼進入夢鄉。原野是那麼那麼寂靜,靜得只能聽到自己前行的雜沓的腳步聲。濱湖平原,廣闊無邊,冬令收割完畢,田野裡僅殘留著些白色的稻草,月光的銀輝灑下來,上面好似鋪了一層濃霜,真讓人想起月下冰雪無垠的大漠。他們的行李包鼓鼓的,高過頭頂。他們背襯藍天,肅穆地行進,真像一支穿行瀚海的駱駝長隊。

約莫九點,他們到達了瀕湖的洪家垸完小,學區別的分校的青年教師早已齊集在那裡。周沛雲是這個學校的教導主任,又與永遠、黎疾、彭芳他們是同窗好友,茶水糖果,準備殷情招待。可大家心裡都急得像貓爪子搔著那樣,哪有這分閒心品茶。大家急切地做出發的準備,過虎崗學校的青年男女,更顯出超乎尋常的活躍。就像演出前演員著裝那樣,他們開啟行囊,取出行裝,各自裝扮出自己心靈裡理想的形象。黎疾身著借來的老農的對襟便裝,外面套上自己用稻草編織的蓑衣,戴著個尖斗笠,手執著長長的竹釣竿。彭芳也借來了農婦的便裝,胸前繫了個藍底起白花的抹兜。池新荷在歐晴的攛掇下,穿上了國慶節演出《白娘子新傳》的古裝,與她裝扮成白娘子小青遊西湖的模樣。響把曾經扮演過白娘子裡的法海,習慣了剃光頭,數九寒天裡不憚天寒,又把頭皮颳得發亮。那串念珠還在,他事先便唧唧噥噥與勞昆尚文商量,說是要仿效蘇子、魯直、佛印月下泛舟赤壁的趣事。尚文卻覺得這是鬧劇,說是孩子,那還幼稚得可愛,可如今個個牛高馬大,童年不再,還這樣像孩子過家家,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但是,在拖延遊湖活動這個問題上,他已讓大家不高興,更惹惱了響把,如果再讓他掃興,說不定又要惹出什麼麻煩,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尚文也頭頂《白娘子新傳》劇中許仙曾戴過的學士帽,身著他爹曾經穿過的長袍,匡朗還把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女人長髮,用松脂液粘在他的下顎上,造就了一副峨冠而多髯的東坡的形象,勞昆也是如此裝扮,只留短髭,算是魯直。勞昆還從家裡帶來了笊耙子、絲網,還有好幾個,花高價特意買了可以伸縮的金屬釣竿。所有的人,或為村姑,或為漁翁,或為採蓮女,或為田舍郎。永遠看到他們千奇百怪的模樣,臉上經常掛著的笑的漣漪,驟然也衍成了笑的狂濤。他哈哈大笑地說:

哈哈,今天我碰到了錯路神,不知是誤撞入西塞山下,還是錯走到西子湖畔,竟然遇上這麼多釣叟漁婦,神仙妖怪!哈哈,哈哈!真讓我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可他突然又沉下臉,微眯著大眼,幽幽地說,不過,你們的榆木腦袋怎麼也不轉一轉,如今隆冬水寒,魚潛深淵,不食不動,還有什麼魚可釣可捕?真是神經病!

嘿嘿,永胖子,你也算飽讀了詩書,怎麼竟這麼孤陋寡聞,少見多怪?黎疾特意拉扯了一下稻草蓑衣,揚揚眉,白白眼,矜持自得,故意嘲弄他說,柳子厚有詩:'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大雪天都能垂釣,今晚月白風清,怎麼會釣不到魚?君不聞先賢曾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山水之間',又不聽今聖也雲,'釣翁之意不在魚,在求人間真趣',如果一心企求酒醉夢鄉,魚飽肚腸,那真俗啊,真太俗啊!

聽到黎疾的幽默的怪腔怪調,見到他滑稽的奇形異狀,大家都爽朗地笑著注目永遠。永遠膨脹的熱笑,給潑了桶冰水,頓時蹙縮半截,得意的的春風變成裡了討厭的尷尬。不過,儘管他此時受到大家的冷嘲,但是還是打腫臉充胖子,挺直被扭曲的腰桿裝好漢,還是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

是的,我夏著葛衣冬襲裘,與世人亦步亦趨,是太俗,是太俗了啊!只有兄臺,月下披蓑衣,雨雪赤條條,真是西出的太陽樹梢上的魚,亙古未有的奇蹟,那真是我們偉大的'今聖'的抗俗奇行啊!那真是超俗雅人的不同凡響的'真趣'啊!夥計們,你們說,是不是?永遠把摘下的眼鏡,高高地舉著,在空中頻頻揮動,心想自己唱的是下里巴人,至少和者應有千人。可當他那鼓著的金魚的大眼,來回掃視全場之後,覺得並沒有人引他為同調。原來他曲調雖不甚高,可和者仍然寥寥。他頹然戴上眼鏡,低下了頭。

蜀犬吠日,吠其所怪。其實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朝朝暮暮如此,何怪之有?黎疾窮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