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瓷盆盛著,然後尚文將
便溺倒到廁所裡去。住房又是小組開會討論的地方。人多,地下稻草狼藉不堪,
有人謔說類似牛欄豬窩,其實,冬天開會,擁被而坐,奇寒不能光顧,也許是別
無選擇的一種無可挑剔的最佳處所。幾年來思想改造的根子,已深深扎入教師的
心田,誰還敢說苦,即使是幕天席地,也能隨遇而安,而這裡有重樓覆壓,應該
說是一種享受。只是林老沒承受幾天這種享受,就只能臥而不能坐,不能安了,
不能吃硬而只能喝稀,這種稀,大會不曾備,尚文每天便在走道上備個炊爐子,
為他爸開小灶,別人謔笑林老享受縣團級。可林老卻養尊處優,報告不能聽,
發言無力氣。小組只好層層申報,後經縣領導整風的五人小組反覆研究,最終只
好抬著他送進縣醫院。
報到的第二天,照例是聽報告。縣委副書記挖心掏肺,披肝瀝膽,信誓旦旦
地說,這次我們誠請大家幫助我們整掉';三風';,割掉我們黨的機體上的非無
產階級思想作風的毒瘤,誠懇地希望大家真正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
們也保證做到';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嘉勉';。誰大膽鳴放,提的
意見最多、最尖銳,誰就對黨對人民最忠。你們不要錯誤的認為,全國早已在反
右,提意見,特別是提出尖銳的批評意見,就會被打成右派,這是杞人憂天。全
國的那些右派分子是有組織、有計劃、有綱領的政治集團,他們猖狂地向党進攻,
是要奪**的權,他們要輪流坐莊,執掌政權,重新把人民推向水深火熱之中,
讓我們走回頭路,吃二遍苦。這個我們不答應,我想,你們也不會答應。你們是
自己人,他們是敵人,你們與他們有著本質區別。你們還害怕什麼,還猶豫什麼。
你們快快行動起來,將大鳴、大放、大辯論、大批判的爐火燒旺,把我們的機體
上的一切汙穢,統統燒光。如果能做到這樣,黨會感謝你們,人民會感謝你們。
可書記聲嘶力竭的喧囂,開始並未引起廣泛的共鳴。老教師幾年來思想改造被
戳爛的傷疤,還未痊癒,年輕人有點小錯誤,生活會上就被指斥為不折不扣的資
產階級、**往事,仍讓他們記憶猶新,誠惶誠恐。連續幾天的小組鳴放,眾
口一詞,讚歌一串,缺點誰都不說。連許多一向喜鵲似的嘰嘰呱呱的不諳事的年
輕人,一夜間變得老成持重,謹言慎行,如履薄冰。只有那麼極少數的幾個心地
浮躁、平日頗有怨氣、不知天高地厚、而又自認出身麻石階級的,才在會上
訴說自己以往受過的不平的遭遇。
可高明領導有總高明辦法的。每日一小結,三天大總結。某人鳴放了多少條,
每組鳴放的有多少;誰是英雄,誰是烏龜:每天廣播三五遍,人人心中都瞭然。
到第三天,大組鳴放,誰的膽子最大,鳴放的意見最多、最尖銳,誰就是鐵桿標
兵,誰就被點將大組發言。平日為人們所厭惡,被領導所批評的那些油條,今日
成了英雄。典型引路,';重賞之下有勇夫';,廉價的表揚的重獎,自然是激發年
輕人向上的動力,聽黨的話沒有錯,誰願意落後當烏龜?因為歷來黨在戰鬥中提
倡火線入黨,這次是他們爭取入團入黨、提幹升官的絕好的機會。他們搜盡枯腸
無所獲,就拾人牙慧,抄別人的大字報,說人家說過的話。要是在平常,別人定
會說他們神經有毛病,可這是黨指引的大方向,誰敢說半個不。與這些人知心
的朋友暗地提醒他們,這些話別人已說過了千百遍,再說別人就厭惡。他們並不
覺得膩煩,反而振振有詞地反駁,**萬歲,毛主席萬歲,別人呼喊了千萬
遍,難道我就不能呼?後來大家也覺得,解放後,雖然報刊開展過批判電影《
武訓傳》、《紅樓夢》研究,肅清胡風**集團,那都是中央一級的事,與基
層根本沒關係,這次反右派,也應該一律,是中央、省級大人物的事,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