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針尖一滴一滴流出,變成暗紅色的冰渣子,掉在地上。
姬清鬆了口氣,眉目舒展,“現在感覺如何?”
陸景深眨眨眼睛,感覺到體內的冷意漸漸緩解,胸口也不再那麼痛了,
姬清取下毛氈,俯身靠近,“現在可以取針了,經過這次排毒,將軍身上不會再那麼痛了。”
溫熱的指腹落在光裸的面板上,陸景深瞬間渾身緊繃。
姬清溫聲道:“別緊張,這次不痛了。”
由於光線不好,姬清靠得極近,陸景深甚至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
令他忍不住放鬆,思緒都變慢了。
從童年練武,到少年上戰場,多少年了,從未有人告訴過他,不會再痛了,從沒有一個人……
這樣的話,沒想到會從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口中聽到。
他看著姬清精巧的耳廓,忍不住想,後宮的生存也極為艱難吧,也只有那種殺人不見血的地方,能讓一個皇子中毒,假裝痴傻這麼多年。
誰能想到,一貫只會裝瘋賣傻,默默無聞的皇子,居然身懷絕世醫術。
“銀針刺穴以後每日一次,明日未時我自會去將軍府上。”姬清把藥瓶扔給陸景深,“這是祛寒丸,用的藥材比較普通,雖然對將軍目前的症狀效用有限,但聊勝於無。先每日三次,一次一顆口服,這兩天我會盡快趕製出效果更好的祛寒丸。”
針都取掉了,陸景深坐起身,正在整理衣衫,聞言一頓,有些傻眼,“每日都要?”
“怎麼,將軍怕疼?”姬清挑眉,“將軍該不會以為,這一次就能把寒毒拔乾淨吧?將軍這條命,如果不醫治,活不過半載,這還是把即將到來的盛夏算在內,如果放在嚴冬,五個月都夠嗆。”
“那需要施針幾次?”陸景深蹙眉。
“視大將軍的身體情況而定,大概需要四個月到半年,切記這期間不可動武,否則寒毒攻心,神仙也救不了。”姬清嚴肅道。
他已經想好了,陸景深承了他的救命之情,不怕他不把季府的事告訴自己。
……
將軍府書房內。
從季府回來,陸景深就一直枯坐在這裡,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人如同玉雕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的過分。
他的面前放著一隻檀木匣子,蓋子開啟著,裡面滿滿當當,是陸景深這一輩子的愧疚。
若是姬清在此,就能看到,裡面其實是厚厚一疊信件,每一封信上面都寫著他的名字,季清川。
北疆環境惡劣,又處在戰火中,物資匱乏,營帳裡沒有取暖之物,天寒地凍的,剛寫一個字,墨就凍住了,需要再一點一點研開,再寫,一個字,一個字的,寫一封信,往往需要一整夜的時間。
信是一封接一封的,送回了將軍府,可是,卻沒有來得及送到季清川手裡。
現在,清川再也沒有機會看了。
他親手射殺了無辜的人,有資格活下去嗎?
當初季正卿院使來求他,娶季清川進將軍府,為了季清川能擺脫季府的命運,不受季府連累。
他救不了季府,本以為能救下季清川,給對方一處安靜平和的棲身之地。
洞房花燭那天,本想告訴季清川,今日讓他以出閣之禮嫁進門是迫不得己,其實他們不分嫁娶,可以相敬如賓,如果他不願意,也可以分院別住,互不打擾。
可是這些話終究沒能說出口,陸景深就上了戰場。
再見面的那日,成了陸景深揮之不去的噩夢。>/>
終究,他還是沒能救得了季清川。
愧對季家,愧對季正卿院使,愧對季清川……
一陣氣血翻湧,陸景深強行壓下喉嚨間的一股腥甜。
倒是沒有以往夜裡那麼劇痛難忍。
自從中了寒毒之後,每逢夜裡疼痛難忍,不論用什麼方法緩解,都是杯水車薪。
沒想到,今日被七皇子醫治一番,倒是緩解了不少。
久違的,黑寂長夜不再那麼難熬。
七皇子?有點意思。
恐怕任誰也沒想到,幽居深宮的痴兒,唯一的嫡皇子,居然是正常的。
這麼多疑的皇上,竟然半點都沒發覺?
陸景深動了動僵掉的身體,起身時微微一晃,很快穩住身形,步伐沉重的推開書房的門。
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
未時,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悄悄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