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是好。雖然我和三個戰士都看見女老師確實沒有一點呼吸了,也認為確實沒救了,可當時沒有法醫在場,也不可能有法醫在場,我們無法從醫學的角度對女老師的生死,做出科學的準確的判斷。儘管從12號到16號,四天過去了,女老師已四肢殘缺,面目全非,但生命卻如此頑強,萬一還活著呢?萬一還有最後一絲氣息呢?這時候,我聽見下面傳來家長的喊叫聲,回頭一看,下面兩層的墳坑前面,已經擺放著十多具屍體了,而且屍體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上運。叔叔一看,也著急了,拉著我的手說,小解放軍同志,不要再猶豫了,趕緊動手吧,我已經看過了,我女兒確實已經停止呼吸了!你們看,後面還有那麼多人排隊等著呢,大家都是不幸之人,不要因為我的女兒影響了別人!可我還是有些猶豫。而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叔叔突然一狠心,抹了一把眼淚,走過去,自己把女兒的屍袋的拉鍊拉上去,然後和阿姨一起,把女兒抬進了墳坑;把女兒擱好、擺平、放正後,又為女兒蓋上一件衣服,放上一束鮮花。然後,叔叔這才轉身對我說,請解放軍同志幫幫忙,讓我女兒入土為安吧!說著,叔叔雙手捧起一捧土,輕輕蓋在女兒的身上;阿姨隨後也雙手捧起一捧土,輕輕蓋在女兒的身上……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慢慢揚起手中的鐵鍬,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把淚水打溼的土一鍬一鍬地蓋在女老師的墳上。我們的動作很慢,很細,想快一點糙一點,都不行。我們把女老師安葬完後,又為她採來幾束野花,然後站在她的墳前,一邊為她敬禮默哀,一邊為她流淚……
鏡頭10 替生者下葬,為死者站崗(16)
後來我採訪到,這位女教師叫鄭海鷹,27歲,是紅白中學的一位老師。紅白中學的鐘副校長告訴我說,鄭老師的專業是數學,但她英語很好,學校缺英語老師,就讓她了教英語課。她很盡責,對學生要求非常嚴,也很關心人;李碧老師告訴我說,鄭老師是個眼鏡,長得很文靜,很瘦小,說話很幽默,許多學生都喜歡聽她的課。她喜歡爬上,喜歡唱歌,特別喜歡小孩。她有一個女兒,5歲了,她非常愛她的女兒……
7月26日傍晚,我來到鄭海鷹老師的墳前,以一個軍人和作家的名義,為這位年輕的女教師燒了一炷香……
短短几天時間裡,黃繼光團在洛水鎮和紅白鎮共挖出遇難者237人,挖掘墳坑700個,埋葬屍體690具,堅持做完了一件從未做過的善事!
但還有一部分戰士,卻依然還要堅守在墓地旁。幹什麼?為死者站崗!因為,屍體埋葬後,必須保證每座墳墓、每具屍體的完整性,真正徹底做到讓死者安心,讓生者放心!由於地震剛過,方方面面都很混亂,墳場的情況同樣也很複雜。比如,有的災民自己上山埋葬屍體,或把別的地方的屍體移遷過來,挖坑下葬時,只考慮自己,容易損傷旁邊的墓地,負責墳場站崗的戰士就要提醒或制止,幫助解決處理;有的野狗因飢餓至極,有可能跑到墳場偷吃屍體,一旦發現,戰士就必須把狗攆走;有些親屬要到墳場看望孩子,由於過於傷心悲痛,當場暈倒,戰士們就要及時負責送往醫院;有的人據說為了討個說法,要挖出學生的屍體,抬到當地政府門口*,甚至還有人不懷好意,企圖破壞墳墓,製造混亂,戰士們就必須守好墓地,看好屍體;此外,地震後山上只有一個水源,為防止有人破壞,投放毒品,戰士們必須保證水源的絕對安全。
因此,從5月13日晚到5月27日,黃繼光團的部分軍人一直堅守在墳場,從一個扛槍的戰士,變成了一個為遇難者站崗的守靈人;而陪伴他們的,除了孤獨與寂寞,淒涼與清冷,便是悲傷與淚水,墓地與死魂。尤其是夜半三更,墳場一片死靜,偶爾有風掀動草叢,或從遠山傳來一聲狗叫,都會讓人心裡滲得慌!
2008年5月的一個傍晚,我走進紅白鎮西山梨園墳場,親眼見到並走訪了這些為死者站崗守魂的戰士。我問一個戰士,怕嗎?戰士說,怕!尤其是第一天晚上,怕得尿尿得尿不出來。我在家的時候,晚上從來都不敢走夜路。可到了災區,看到這麼多人在受苦,在遭難,我覺得幫不了他們什麼,很慚愧。現在,他們家的孩子遇難了,我能在這兒幫他們守著,心理也就好受一些。我說,在墳地裡站崗,誰都不知道,值嗎?戰士說,這個,不好說。不過我們團長說了,在災區,老百姓的要求,就是軍人的追求!
老百姓的要求,就是軍人的追求——說得多好啊!望著眼前的戰士,我想起歐洲醫學奠基人、被西方尊為“醫學之父”的古希臘著名醫生希波克拉底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醫生的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