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恩公在,即便謝校尉另娶,亦能佔住嫡長之名。” 但凡謝軫還在乎自己的名聲,那就不能繞開禮法、將家業傳給別的兒子,除非他想看著珩陽謝氏出現鬩(xi)牆之爭,然後迅速敗落。 以自家小神仙的本事,劉蟾不擔心他返回謝氏會遭人謀害。 真動起手來,還不知道誰挨大嘴巴子! “恩公既有鴻鵠之志,與其在北海郡受制於人,不如以謝氏子的身份坦蕩行走於世。” 劉蟾說著,特地點了一句:“令尊忠勇無雙,來日,必為人傑。” 人傑者,哪個最後不身居高位? 特別是以武入仕的世家子,大多能成一方領兵的大吏。 “某雖為王氏家奴,卻因生於岐川長於岐川,見多了因出身而鬱郁不得志者,青羊劉氏縱然願意幫扶恩公,卻不會舉全族之力;於恩公而言,迴歸本家,才是真正的蛟龍入海、猛虎歸山。” 謝蘊聽著招財貓這番苦口婆心的勸說,也接了話:“我知劉翁是真心為我。” “我若隨父去勤王,不論此戰勝負,我父名揚天下之日,大概也是大鄴士庶傳頌‘生子當如謝九嶷’之時。”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麼省力。 劉蟾欣慰於少年的敏銳,更願意傾囊相授:“恩公年紀尚幼,終需長者來教導,常伴謝校尉左右,方能習得治軍與治民之道。” 如今的謝軫,身邊必不缺謀士。 恩公早日交好這些人,也是為自己積攢一份助力。 至於夫人—— 劉蟾亦給出方略:“謝氏聲稱夫人亡故,恩公不如將計就計,將夫人送往一處避世之地。” 只要不去爭那正室的名分,許多矛盾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對他家恩公來說,唯一憋屈的地方,大概就是將來裴氏女進門得奉對方為母。 “不過,此乃權宜之計。” 劉蟾寬慰道:“他日恩公執掌謝氏一族,何愁不能迎回夫人。” 這一計,重點就在隱忍與蟄伏。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劉蟾正欲拿此言來激勵自家恩公,後者就望向他:“此計,於我而言,堪稱上上策,於我阿母而言,卻是令她餘生顛沛流離、不得安寧的元兇。” 這個道理,劉蟾自是清楚的。 可世間萬般事,取捨亦在一念之間。 只是,未等他相勸,少年又道:“待我將阿孃接回謝家,彼時我已襲承家業,即使我不提,也會有人‘勸’我為阿孃討回謝氏主母之位。” 謝蘊正襟求問:“劉翁可曾想過,屆時,嫁於我父親的裴氏女,又該如何自處?” 男子漢大丈夫,豈可為小節所拘。 這句常被男子掛嘴邊的話,當劉蟾對上少年清澄的眼眸,終究沒輕易出口——怕被打,改為勸道:“負了裴氏女的,是令尊,恩公與夫人何嘗不無辜,恩公,凡事,當以己為先。” 謝蘊接過話:“我不過是覺得, 女子不該成為男子爭權奪利的工具與犧牲品。” 粉飾太平,在她這裡,是不存在的。 “負我阿孃的,是我父謝軫;當日珩陽之亂,扔下我與阿孃的,是我祖母謝老夫人。” “這一切都與裴氏女無關。” 然而,劉蟾的主意,是要讓她與謝軫父慈‘子’孝。 可如此一來,將來謝軫拋妻棄子的真相揭露,旁人也不會再譴責謝軫。 倘若謝軫真是無情無義之徒,長子豈會這樣親近他,原配又豈會再度歸家? ——必然是裴氏女看上這位相貌不凡的謝校尉,仗勢欺人!謝校尉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才如此委曲求全,將一個毒婦娶進了家門! 可以說,只要犧牲裴氏一人,謝氏全員就能繼續轉桌吃飯。 可是—— 始作俑者,憑什麼可以如此完美地隱身? 更何況,她還不是真的兒子。 謝蘊再將目光投向一頭黑長直的招財貓,就像在看一個寫畢業論文卻偏了題的老年大學生,“再者,劉翁的計謀雖好,可我天生反骨,出生之時有道人為我批命,說來日我若從武為將,父子倆同時出征,我父必不得善終;我是不信這些,就怕父親他——” 謝蘊的未盡之言,劉蟾豈會聽不出來。 這也是他沒想到的。 他不迷信,卻怕謝軫真的死於非命。 一旦謝軫被西涼軍拿馬槊戳死,他家小恩公可就要命途多舛了。 到時候,一個克父的罪名扣下來,名聲不壞也壞了。 再看向少年郎,劉蟾心中百感交集。 他原以為自家恩公只是像蜚(fei)蠊(lian)一樣打不死,沒想到啊,竟然還是掃把星君轉世。 不過,人家的傷心事,自己也不好再多嘴什麼。 劉蟾乾脆從身後取出一碗私藏的烙餅,與少年分享—— “事已至此,先吃餅吧。” 謝蘊端著一碗蛋餅離開劉蟾與程五的臥房,沒走幾步就遇到芹娘,芹娘手握著兩雙新做的鞋子,顯然是在這裡特意等著她。 等謝蘊將鞋子試穿到腳上,芹娘面上亦展開笑顏:“恩公似乎長高了一些。” “有嗎?” 芹娘含笑點頭。 她伸手在廊柱上一比:“之前恩公這麼高。” 謝蘊在現代的淨身高是一七二,不算特別高,卻也不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