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卻是生人,一面走一面說:“他有事來不了,託我捎話兒。市裡安書記(安禿禿)專門有批示不準探視,你們把東西給了我,就回去吧。”爺爺滿臉巴望全消融成一種啞然,那人搶了東西就要往回走,被尤尤拽住,他不耐煩地一甩:“別耍賴,你這小孩!”尤尤被帶個趔趄,他也不管,不停步走了。
尤尤的復仇3(2)
“孫女兒,孫女兒。”爺爺來扶,尤尤一眼看到他凌亂支稜的白髮,烈日頭下每根都挑了汗珠,心底又酸又疼,立時瘋起來,衝去捶那鐵門:“讓我見我爸!我要見我爸!我爺八十多了讓他白等這麼久你們安的什麼心!”她不停捶叫,直到被武警架開仍在罵:“安禿子!安禿驢!你不得好死!”
鐵門曬得滾燙,拍門的手尚有餘痛,一顆心卻沉入冰谷——尤尤小小年紀的眼裡,該見到的世態炎涼,就算開始了。
永遠恨短的暑假變得度日如年:尤尤已生活在眼睛和舌頭裡,鄰里的七姑八姨還算好的,每每經過只稀罕兩句,最多有手長的摩她額頂,做一副痛心模樣;更不懂事的是小孩子,笑嚷著跑過:“噢——噢,你爸殺你媽!”氣得爺爺追打,可老人家顫巍巍的拐能打散幾多飛語?
假期雖長得可怕,可更讓尤尤恐懼的是學校。同學會有好奇亂問的,會有好心勸慰的,可哪種不是要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去?還有安靜靜。尤尤恨她,或是對其父的憎惡,或是對本人的鄙棄,甚或是對兩人已不具可比性的嫉妒——尤尤對安靜靜的恨,已超出了道德允許一個少女所能擁有和使用的範圍(原諒她吧,她才不滿十五歲,找不到家庭悲劇的緣由,只能把所有過激情緒集中於一個力所能及的實體)。
終於開學了,尤尤卻不要去學校。爺爺把柺杖跺得咚咚響:“你爸已經這樣了,你還不學好,你是要氣死我!”爺爺高血壓已很厲害了,出事後更鬧過兩次間歇失明,尤尤不敢再拗,拉起書包出了門。
到校門口她卻不打算進,正要藏了書包,索性去街上蕩一天,忽聽身後有人叫她。
尤尤轉身,幾乎不敢相信看到的竟是杉山!他向她走來,微笑同分別那晚一樣。
她卻大不同了。尤尤愣在當地百感交集,半晌說:“你怎麼在這兒?”“上次你走就沒了訊息,我想來你學校找你,可沒開學。後來一想,乾脆直接轉學過來得了。”“你媽不是讓你上私立高中學英語出國嗎?”
“你不是說自己的理想自己做主嗎,我跟他們談了談。”他仔細地看著她,似在尋找別後的變化,“你怎麼不回電話?”
尤尤不想也不知怎樣回答,卻有人替她答了。
“她家出了事,她爸把她媽殺了。”安靜靜選了校門口人最多的時機出現,用閒聊的語氣說出最邪惡的內容,然後抱好胳膊等看笑話,身後兩個不懷好意的跟班使這侮辱尤尤的場面更戲劇化,人群圍攏過來。
尤尤盯著杉山。他又長高了些,頭髮柔軟地壓著前額,乾淨的眼神因為驚詫顯得霧濛濛,尤尤感到安靜靜也在看他,她想對杉山說話,可週遭越來越響的閒話像黑翅膀的鳥。
尤尤撥開人群逃出校門,圍觀的人轟地散掉,帶著沒看夠熱鬧的感慨。
女孩子迎接人生第一段愛情的心都是翹盼莊重的,希冀一個夢幻般的邂逅,將終生難忘的那個男子帶來,自此開始生死與共的初戀——當然,年少的愛少有撕心裂肺的艱辛,要面對的最多就是師長那些不許早戀的絮叨,不過這也足夠在那青澀的心中做假想敵了。可惜,普通女孩都能享受的成長軌跡對尤尤只是奢望,當合適男子在合適時刻到來,她只能匆忙地流連,雖正是不食煙火年紀,卻有太多世俗的事等她料理。
一等大事就是生計。爸背的罪使家的一切瞬間全變成非法財產,家門貼上白花花的封條再不許回去,存款和錢都給凍結釦押①,尤尤隨爺爺帶了簡單行李搬到城郊租屋,吃飯都成問題。爺爺看病要錢,尤尤無奈打電話給叔叔,嬸子在旁罵咧,叔叔軟綿綿地說:“我們也困難,法院沒收東西都追家來了,昨天才把新置的自卸車拖走,氣得你嬸兒病都犯了。”尤尤罵一句甩了聽筒,跑回家把最後兩個雞蛋扔進水壺,燒水帶煮蛋,熟了端給爺爺,他卻推開:“你吃,長身體哪。”尤尤剝了餵給爺爺:“鍋裡有呢,我一會兒吃。爺爺放心,叔叔寄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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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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