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大話已經放出去了,低頭認錯一定會很沒面子,因此年輕人們在強烈的不適應之後,只能拼命給各自鼓勁,告訴自己這只是偶然和暫時——畢竟誰會每天都碰到發傳單遇上神經病的倒黴事兒呢?
可現實卻告訴他們,真正的辛苦還遠遠未到。
就在前幾天,他們工作的那家商場結束了一年一度的店慶活動,那些伴隨活動而多出的諸如玩偶表演、派發廣告之類的崗位於是同時一起被取消。換句話說,他們七個人同時失業了。
他們前些天雖說有了點收入,但每天也要吃喝花銷,根本攢不下幾塊錢,得知自己失去經濟來源,年輕人們立刻被籠罩在了惶恐裡。
然而短工本來就是不可能穩定的,商場也沒有義務要保障他們的生活,眼看著手裡的錢越花越少,晏之揚他們無奈之下,只好主動出擊去尋找工作。
這成為了災難的開始。
商場的工作是孫校長一個電話就幫他們搞定的,因此這給了年輕人們一個找工作似乎並不是很困難的錯覺。
那一道道無形卻難以跨越的門檻,在他們真正自己出擊以後,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年齡、性格、性別、就職經驗等等等等,他們就像是蘿蔔土豆那樣把自己攤開任人挑揀,可即便這樣,也很難被人挑揀上,真正好的工作機會,都是有競爭對手爭搶的。
無數次留下聯絡方式後滿懷期待卻再也聽不見下文,坐吃山空了兩天後身上真的一分錢也掏不出來的晏之揚無奈之下只能強忍羞恥地主動聯絡了一個他最中意的職位,寄期望於對方或許忘記了自己求職的這件事。
但得到的回答卻是,這個不錯的職位已經招募到了合適的職工,對方的學歷和工作經驗,都比他更佔優勢。
晏之揚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學歷”的意義,大概就那一秒。
幾天下來,他們之中只有一個人幸運地找到了一處做網管的工作,然後提前預支了幾百塊工資,讓還在待業的兄弟們不至於餓肚子。
可就在這種已經非常非常艱難的時刻,郭志病了。
他一向身體不好,還拖著斷腿,這幾天A市一直在下雨,他或許是出門找工作的時候淋到了雨,或許是在家吃了他們做的不夠衛生的東西,總之忽然就開始上吐下瀉,症狀嚴重到喝白水都會噴泉一般湧出來。
所有人都被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嚇壞了,晏之揚第一時間就想帶他去醫院,但最猙獰的問題此時終於橫在了他們眼前。
沒錢。
好幾天沒有收入,七個年輕人的飯量不是蓋的,即便已經節約到只吃最簡單的飯菜,他們也已經油盡燈枯,再掏不出一點點醫藥費了。
那一刻晏之揚的感覺,就像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一場噩夢裡。
所有籠罩在眼前的絢爛全被揭開,露出滿目瘡痍的內在——那潮溼而不舒適的床墊,沒有換洗因此陰雨天也必須在屋裡晾曬的衣服,一頓沒吃完也不捨得丟掉的剩菜。
他們因為沒有凳子而蹲著吃飯,因為沒有灶臺而在地上做菜,為了省錢開始留意菜市場裡什麼東西最便宜的,買回來的食材則不得不和發臭的鞋子放在一起。
他們在學校時連課堂上被點起回答問題都覺得羞恥,如今卻不得不一家家上門主動介紹自己,然後在那些挑剔的目光中仍得微笑著,因為有一個名為“生存”的詞彙緊追不捨。
郭志生病了,病得那麼重,好像下一秒就會死,他們卻因為沒有錢,而無法帶他去醫院。
大人的世界,這裡是大人的世界。
自尊和現實幾乎將他們撕碎,要不是真的已經絕望到了想不出任何辦法,他們絕不會選擇主動給自家大哥打電話。
畢竟他們不久之前還在這個最最信任的大哥面前,拍胸脯打包票過絕對要打腫那些覺得他們太幼稚的“大人們”的臉。
喬南聽著那一聲聲拖著哭腔的敘述,心中暴躁得簡直想砸東西,只能閉上眼背過身去不讓自己看屋裡悽慘的場景。
沐想想在這片愁雲慘霧中卻表現得出奇鎮定,她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遭,於是只是撩開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衣服走到床邊,俯首端詳了一下郭志的臉色。
聲音淡淡地響起:“行了,都閉嘴吧,來個人過來背上他,先去醫院。”
郭志被確診為急性腸胃炎,醫生說大概是吃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聽到這個結果後晏之揚捂著臉蹲在他的病床邊直接泣不成聲,他慶幸郭志並沒有得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