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雨有點大了。遠趕不上皮爾特沃夫那種酣暢淋漓的夏天大雨,但在祖安算是不常見。我把前額淋溼的頭髮撥到一邊。車站外面,妖魅無比的城市熒光逐漸亮起,即使是雨也沒有讓它們減色半分。相反,恰恰因為雨水的緣故,這些光芒顯得更為光怪陸離。
祖安,這個城邦有全瓦羅蘭首屈一指的化學工業,全大陸九成多的化學家——或者按照他們更喜歡的叫法——鍊金術士,全都聚集在這裡,而他們的愛好之一是用各種特別的塗料妝點城市。樓頂,牆壁,橋樑,路燈,能噴塗的地方就永遠有色彩。有不少塗料還是熒光的,一到入夜,就會有各種顏色的閃光交織在一起,伴隨著不住變幻的圖案,點亮整個城市。
而今天尤其奪目,奪目得有那麼一點點耀眼了。也許是因為雨,也許是因為科技魔法會議就要召開。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頭頂想把護目鏡帶上,手指伸進兜帽,只摸到頭髮。
護目鏡,從巫毒沼澤就丟了,然後再也沒戴過。倒不錯,有那麼一群人認探險家只認護目鏡。唯一的問題也許是不夠幸運,但要指著運氣來救命,我死一百次都不夠。
那個乘警慢慢地走過來了。我起身把傳單箱子讓出來,一直隨手發,這箱子已經空了不少。大部分東西都已經查完,剩下的都挺散亂,各種舞臺背景小件,表演雜技用的道具配飾,成員自己的隨身行李。
隨身行李,我突然有點擔心,我那兩柄劍混在一捆道具劍中。祖安的武器限制在城邦中算是寬鬆的,只要不是魔法不擴散條約裡明令禁止的危險品,全都能入境。但那兩柄劍上刻了我的掛墜雕紋,能不能過檢我不確定——因為我的掛墜也算危險品,只是因為作為聯盟選手的用物,所以特別除外了。
不行,查到那捆劍的時候我得看著,最好是我拿著那兩柄劍給他。這樣萬一真有問題,我還能控制下魔力。
我湊到乘警旁邊,幫他把道具拿出來。乘警查得挺累,就沒有拒絕我。一箱子淋溼了一半的舞臺用煙花,一箱子頭飾,就要到那捆道具劍了。我俯身解開繩子,抽出包得嚴嚴實實的破敗劍握在手裡,順便若無其事地左右看看。
乘警拎著檢測儀走過來,我屏息凝神等著,看那道藍光亮起,馬上要落在破敗劍上。就在那一瞬間,刺耳的警報聲響起,我差點沒拿住劍。
“怎麼回事?”
乘警放下檢測儀跑向那邊那個隊伍,警報是響了,可不是我這兒的。排著一大堆科學家的那個隊伍,那個我挺在意的年輕科學家正站在安檢口那裡,捧著個小盒子一臉莫名其妙,包盒子的蒙布落在地上。我突然覺得那個盒子挺眼熟。
“這是什麼東西?”乘警厲聲問。
“藥品。”年輕的科學家答。
“什麼藥?”
“治傷的藥。”
“什麼成分?”
“這——這個——就是一種合成物。我可以不說嗎?是保密配方。”
“保密?”
乘警偏過頭看他,“年輕人,這是祖安,你扛個導彈進來都沒事,唯獨這些東西不能亂帶。保密也不行,快說清楚成分。”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乘警搖搖頭,轉身要去拿封條和裝扣押品的箱子。年輕的科學家一下著急起來。“這,這就是種普通的合成物,不該有問題的。”他說,“要不你再檢查一次,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他說著就捧起那個小盒子,自己拿起檢測儀輕輕一掃,尖銳的警報聲再次鳴響。
但這一次,乘警沒再問什麼了,什麼也問不了,來不及問。一聲巨響震徹天空,之後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靜寂如世界停止。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只有無數僵直的身體和無數一樣僵直的目光。人群凝固彷彿背景群像,看著安檢口那位年輕科學家原本站著的地方。有煙霧與火光散開,立刻又被雨水衝散。我發覺自己橫著破敗劍擋在眼前,剛剛的感覺似乎是某種魔法能量迸開又消散。
“——跑啊!”
一聲尖叫,不知為何居然還帶點興奮。凝固的人群一下被喚醒,人們想起該跑,於是就開始跑,無論方向。嚎叫聲,有人跌倒在地的聲音,撞碎玻璃和護欄翻倒的聲音全都混雜在一起,再加上雨聲,卻不比人群更混亂。乘務人員大喊著想維護秩序,完全沒用。我想去那個安檢口那邊,根本無法穿過人群,走不出幾步又被帶回來。
哪裡都是人,亂跑的人,站臺入口那邊乾脆堵得水洩不通。有人撞著我們這一地箱子跑過去,路過時順手從地上撈起一柄道具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