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總不能摸黑上“泰山”,再說他也實在夠疲累的了,沒奈何,只有在這小村子裡再過一宿了。
這小村子地處山腳,既偏僻又小,平素根本沒人往這兒來,賣吃賣喝的倒有一兩家,就是沒有供人打尖歇腳的客棧,這可怎麼辦?
這小店是個矮矮屋。茅草房子共兩間,外頭的一間有店面,裡頭的一間住家,門口掛著一塊招牌,那招牌上究竟寫的是什麼字,是什麼號,除了那開店的掌櫃外,恐怕沒人看得出,沒人知道,不過一間矮矮屋,幾張桌椅,收拾得倒挺乾淨。
譚秀進了門,一箇中年胖漢子迎了上來,一邊拿手巾在胖臉上、脖子上不住地擦汗,一邊哈腰陪笑往裡讓。這是做生意的本份,店再小,進門的便是主顧。
譚秀隨便揀了一付座頭落了座,那中年胖漢子跟過來問道:“這位吃點什麼?”
譚秀抬眼往灶臺上一掃,只見籠裡熱氣騰騰的,當下他問道:“是包子還是饅頭?”
那中年胖漢子道:“包子、饅頭都有。”
譚秀道:“給我拿幾個包子來好了。”
那中年胖漢子應了一聲問道:“要點什麼菜?”
譚秀微一搖頭道:“不要什麼菜。”
那中年胖漢子又問道:“不喝點酒麼?”
譚秀搖頭說道:“不了,不會。”
那中年胖漢子這才轉身而去。
趁著那中年胖漢子掀籠拿包子這機會,譚秀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已經有客人在座了,只一位,還坐在角落裡。
那是個既瘦又小的乾癟老頭兒,穿一身粗布褂褲,頭上扣了頂破帽子,桌上放著根旱菸管?瞧那張臉只剩下皮包骨,那臉皮皺得跟雞皮一樣,模樣又粗,十足地吃粗飯幹粗活的鄉巴老頭兒,賣了一輩子的力氣。
他眯著一雙老眼,手裡端著一杯酒,偏著那顆小腦袋,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看也沒看譚秀一眼。
矮矮屋本來就黑,這麼一個既瘦又小的乾癟老頭縮在角落裡,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看見他。
看著,看著,耳邊響起那中年胖漢子話聲:“這位,包子來了,豬肉、白菜餡兒的,請趁熱吃吧。”
譚秀收回了目光,落在眼前那盤熱氣騰騰的包子上,天爺,包子的個兒還真大,做的也真不壞,就跟那中年胖漢子的人一樣。
譚秀走了一天的路,是真餓了,拿起一個來咬了一口。
中年胖漢子忙問道:“怎麼樣?這位。”
譚秀“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中年胖漢子接著說道:“要不要再來幾個。”
譚秀嚥下那口包子道:“不忙,等吃完了再說吧,掌櫃的,有水沒有,給我一碗。”
那中年胖漢子道:“來個湯怎麼樣,酸辣湯、蛋花湯……”
譚秀忙搖頭說道:“不了,給我來碗水就行了。”
中年胖漢子看了他一眼,答應一聲走開了。
也許是譚秀太省太捨不得了,把那乾癟瘦老頭兒的目光引了過來,瘦老頭兒只看他一眼,一雙老眼裡電一般地閃過兩道亮光,誰要看見準能嚇一跳,可惜譚秀只顧著吃包子沒看見。
從這時候起,那瘦老頭兒便不時地向著譚秀投過一瞥,不過那雙老眼裡的亮光已不復再現了。
中年胖漢子端來了一碗開水,往桌上一放,似乎是有意損譚秀,道:“喝吧,開水多得是,喝完了還有。”
滿滿的一大海碗,誰能喝得完?
譚秀沒在意,道:“謝謝你了,掌櫃的。”
中年胖漢子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含混應了一聲要走。
譚秀抬手叫住了他道:“掌櫃的,我打聽件事兒……”
那中年胖漢子道:“你這位要打聽什麼事兒?”
譚秀道:“你們這兒有客棧?”
“客棧?”
中年胖漢子笑了,臉上的胖肉直哆嗉,道:“我們這兒不是大城鎮,屁大一點兒的地兒,根本就沒人往這兒來,誰要開客棧那不出三天非關門不可……”
譚秀一皺眉道:“那就麻煩了……”
那中年胖漢子道:“怎麼,你打算在我們這兒住一宿?”
譚秀道:“是啊,走到這兒天黑了,怎能再往前走,走了一天的路,人也夠累了,打算歇息一宿再走……”
那中年胖漢子道:“我勸你還是再往前走,走到‘泰安’去……”
譚秀搖頭說道:“那就是過了頭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