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中國男人?”約瑟夫皺起了眉頭,看妹妹的模樣,不像吃過很多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親愛的約西、瓦利婭,等會兒我們再聊這個話題。”維克多對著兄妹二人使了個眼色,隨即就站起身,親熱的笑著,迎向一位剛剛進了咖啡廳的青袍中年男人,又作稽又握手,一臉賠笑,可看不出拿人家當豬。
中年男人乃是粵海關稽查徵管司僉事趙添順,字安平,正六品官員。
水師所查獲之違禁貨物,慣例由粵海關處置,而俄國這艘商船乃是第一艘從上海押運來的船隻,怎麼處置粵海關極為慎重,開了幾次會,領會國公爺批覆之意圖。而趙添順這個稽查司主事也是正管,聽聞俄國商人約自己見面,遂帶了通譯而來。
在粵海關任職,自免不得和西洋商人打交道,更早習慣了握手甚至擁抱等等西洋禮節,同維克多握過手,又同站起來的約瑟夫握手,趙添順微笑道:“大家坐吧,我也想聽一聽為什麼你們的貨物中會夾帶槍械彈藥。”
“有理有據有節”,乃是公爺對海關稽查工作的最高指示,就算沒收貨物,也要令不法商人心服口服,更要公開透明的登報,中英文報紙都要上,免得剛剛興起的廣州對外貿易被這些商人回國後抹黑,被妖魔化。中國人講究的文化是虛虛實實,有而示為無,這是一種高明的戰略,但有時候在國際交往中就會吃虧,資訊不透明就會給人家興風作浪製造機會,妖魔化中國也就有了生存的肥沃土壤。
通譯翻譯後,維克多微笑道:“親愛的司長先生,這批槍械鄙人可以低價賣給貴國的政府軍,還請司長先生高抬貴手,想想辦法。”說著就摸出一個小布袋放在桌上,開啟,裡面全是金光燦燦的金幣,大概百多枚的數目,維克多笑著將金幣推到了趙僉事的面前。
本來聽通譯翻譯前面的話,趙添順眉目有些開朗,微微點頭,可等見到維克多的舉動,他的臉唰一下就變了色。現今粵海關官員,第一忌諱就是貪錢,想當初國公爺剛剛整合粵海關機構職能後,有那官員不信邪,以為還是以前一般,上行下效,公爺的話不過是走走過場,雷聲大雨點小,誰知道接下來,這些不信邪的官員一個個被罷官判刑,有幾人被髮配去作苦力挖煤,更有一名從四品運同也就是粵海關監督副職被砍了腦袋。
至此眾官員才知道公爺這是動真格的,這錢途立時令人生畏,粵海關變成了清水衙門,幸好薪酬豐厚,仍是人人想削尖腦袋鑽進來找差事的第一等去處。
不過現今粵海關考核極嚴,公爺實行新政前的那批官員撤的撤,換的換,趙添順是碩果僅存的幾位老官員之一,更經過了幾個月培訓後的考試,是以公爺還親自接見過他,對他頗為讚許。
這也是趙添順這輩子最光宗耀祖的事兒,可現在突然有洋商送上銀錢,怎不令趙添順變色?
“混帳東西!竟敢賄賂本官!”趙添順拂袖而起,臉色鐵青,語氣冰冷:“若再有下次,本官定砍了你倆腦袋!”這未免就是氣頭上說的過火話了,廣東新律中,對意圖行賄未造成嚴重後果者又怎會有這麼嚴苛的刑罰。
可他這話卻把維克多、約瑟夫嚇壞了,也怪那俄文通譯,這粵海關俄商極少,他幾乎是個閒職,好不容易派上用場,那還不抖擻精神?一句句照著趙添順的話全翻譯了,甚至臉色語氣都學得十足十。
趙添順拂袖而去,留下心怦怦亂跳的維克多和約瑟夫。
好一會兒後,約瑟夫抹了把額頭冷汗,心說幸好這中國官員不和你計較,不然連累的我跟你一起上刑場那可冤死了。
維克多尷尬的收回金幣,更尷尬的給自己找臺階下:“中國人變的太快了,這點我沒想到。”
約瑟夫蹙眉問道:“那我們怎麼辦呢?就任由他們把貨物沒收嗎?”
莎娃也被那中國官員嚇了一跳,突然就想起了關外時那些嗜殺成性的中國惡魔,擔心的對約瑟夫道:“約西,丟掉了金錢沒關係,不要再去和他們說話了,他們都壞得很,說殺人,真的就殺人的。”
約瑟夫搖搖頭,眼裡有一絲悲哀,說:“親愛的瓦利婭,你不知道吧,爺爺現在每天吃牛肉前都要問問家裡還有多少積蓄,我看到這一切很傷心,難道我真是爺爺眼裡的蠢豬,想賺些錢給爺爺買牛肉都做不到嗎?”
莎娃吃驚的睜大眼睛,漸漸,心裡難受起來,她心裡那神祗般無所不能的爺爺,在為牛肉錢犯愁?
而她呢,別說牛肉了,李嫂每個月領來的那些山珍海味都吃不完,她知道,這些,好像是那個厲害男人府上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