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葙凝望著他,突然感覺,面前的秦鎮跟往日很不一樣。他的眼裡有堅韌有隱忍,卻沒有她熟悉的衝動莽撞。
秋風瑟瑟,包著麻布的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為了避開巡夜計程車兵,宋修遠小心地策馬穿行在衚衕小巷裡,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停在一處僻靜的宅院前。
章安叩響了門環,大門無聲地開啟,迎出個穿裋褐的男子。
男子手裡提著盞風燈,燈光射在地上,照出模糊的光暈,搖動不止。
宋青葙亦步亦趨地跟在宋修遠身後進了屋子,宋修遠打亮火摺子,點燃桌上的蠟燭,屋內的一切頓時清清楚楚地映入眼簾。
正對大門的牆上掛了幅三君子圖,松枝虯勁,梅花秀麗,竹葉清雅。畫的兩邊掛著楹聯。畫下襬著一張雞翅木八仙桌及四把雞翅木太師椅,桌上放了套甜白瓷茶具。椅子上鋪著墨綠色繡花錦緞椅套,金絲繡成的花鳥在燭光的照射下,發散出細碎的光芒,極為耀目。
宋青葙吸口氣,問道:“二哥什麼時候回京都的?”
宋修遠拎起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她,“今天一早……這是五爺的宅子,已賞給了我,以後你就在這裡安心住下,你住西屋,我住東屋。”
宋青葙心裡“咯噔”一聲,解下披風,搭在椅背上,輕輕道:“我不習慣住別人的屋子,明天就回去。”
宋修遠瞥她一眼,淡淡地說:“秦鎮不是你的良人,你們和離吧。”
“為什麼?”宋青葙手一抖,茶盅砰然落地,碎瓷片混著茶葉濺了一地。
章安聽到響聲,探進頭看了看,找來笤帚將地面清理了一下。
待章安出去,宋修遠接著道:“和離之後,我會幫你選個家世清白人口簡單的小戶人家,這樣你也過得舒心點。”
“我不和離,”宋青葙堅定地說,“我現在的日子就很舒心,秦鎮對我極好,我,我也喜歡他。”
宋修遠坐在椅子上,擺弄著手裡的茶盅,語氣平靜,“你年紀還小,懂什麼是喜歡,不過是因為新婚燕爾……即便秦鎮真的不錯,只要他是清平侯世子,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安定,倒不如趁著時日尚短,趕緊了斷算了。以後有二哥罩著,再找個合心的也不難……何況,娘若在世,也不會同意你嫁給他。”
“不,我不會離開他,也不會再找別人。”宋青葙激動不已,自己心心念念地盼著二哥回來,因為二哥牽腸掛肚,沒想到二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她和離,竟然還打著母親的旗號。
宋青葙勉力壓抑著心裡的憤懣,道:“母親生前都不曾管我,現在早已過世,又哪來的同意不同意?”
宋修遠輕輕敲著茶盅,手指套著的玉扳指與茶盅相撞,發出清脆的碰瓷聲。沉默片刻,嘆息一聲,“娘若不管你,何必要將你送到祖母處?而且,怕祖母生厭,還強忍著不去看你。”
原來讓自己看著祖母的臉色生活是為了自己好,原來對自己不管不問也是為了自己好,宋青葙嘲弄地笑笑,“母親果然特行獨立,這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
宋修遠怒道:“不許如此說娘,你可知娘為你受過多少煎熬?”
付氏自幼離經叛道,想法怪異,付家人一向開通,只以為奇,並不排斥,可外人卻經常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尤其,她十二三歲就開始拋頭露面地做生意,生意做得越紅火,接觸的人越多,也越來越被人詬病。
付氏曾矛盾過、彷徨過,也曾很多次下定決心要像尋常女子那般,閉門不出,只守在家裡讀書寫字做針線。可她內心根深蒂固的觀念卻時常提醒她,這樣是在浪費生命,浪費她的才華,而她生來開朗根本也坐不住。
宋修遠受她的影響已經有些叛逆不討長輩喜歡,她不願再讓宋青葙像她那般痛苦掙扎。
當無法改變周圍的環境時,最好的做法就是改變自己來適應它。
所以,當祖母伸手要人的時候,付氏毫不猶豫地將宋青葙送了過去。
畢竟,祖母的觀念,才是這個社會的主流,她教匯出來的孩子,才能更好地順應這個社會。
付氏知道祖母不喜歡自己,看不慣自己的行為,所以,儘可能地不再祖母面前露面,儘可能地不去關注宋青葙。
可宋青葙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怎能不牽掛?
每次宋青葙受到訓斥,每次宋青葙生病,付氏心裡的牽掛,別人不知道,宋修遠卻感受得明明白白。
“娘一直想讓你嫁個人口簡單家庭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