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天上掛著大太陽,同時也落了一陣子的急雨,雨點子有銅錢大,砸在張公館石青色的地磚上,露出透藍的玉石質地來。砸在主樓陽臺粉紅色的石板上,氤氳出團團反射光輝的豔紅色。
臥房裡簾幕低垂,張太太終於睡了一個好覺,在中午的時候醒來,用安置在床上的桌子吃早飯,手拿餐刀咯吱咯吱的切三分熟的牛排,再用銀勺子挖了蝦仁粟米粥。滿桌子都是中西合璧的小菜,她還有一些空閒來看報紙。
女兒張美溪作為滬上的頂級名媛出現在報紙上了,雖然只是一個姓氏,張院長的千金。
吃完了早餐的張太太心情十分愉快,她照鏡子的時候,用手使勁按了下眼角輕微的魚尾紋,衰老是每個女人必然的宿命,她是不怕的,因為還有第二個春天,女兒是她的第二次生命。
燙過的愛斯頭插了一大一小兩枝香水百合,張太太把漸漸放鬆開的小腳摻雜了一半的棉花,塞進新作的羊皮高跟鞋裡。
“大爺留了話,中午要和太太通一次電話。”
貼身的女傭笑著通報。張家夫妻的感情很好,儘管經常分房睡,甚至作息都是不同步的。張太太搖曳著下樓,坐在一隻酸枝木的涼凳上,歪著腦袋和丈夫通電話,心不在焉的,用一隻芊芊玉手纏繞著電話線。
電話那一端的張家大爺異常憤怒:
“溪兒的婚事,我們看看再說,你不要著急,現在這樣自作主張的,每天哄她出去交際,都是些花花公子紈絝浪蕩子弟,對她是不好的。”
張家大爺如今在上海混的左右逢源,可本質上是一個禮數古板的山東大地主,前陣子報紙上傳小林黛玉和山東先生的緋聞已經叫他抓狂了。現在報紙上傳張大小姐沒有品位,更是叫他心情煩躁,橫豎都不對付。
雖然買空畫展十分符合山東老張家的傳統,做什麼事情都是排山倒海的。可如今張家已經是最巔峰狀態,全球聚焦,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張太太卻把嘴巴湊在話筒上,輕輕的嗤笑:
“我都曉得啦,這有什麼吶?這裡是上海,光怪陸離,什麼樣的大世家大小姐沒有?咱們溪兒實在是不算出挑了。”
他們夫妻兩個的人生價值觀其實有本質的不同,在山東的時候,張太太事事順著老張家,如今到上海了,老張家也該參考下張太太的意見。這並不是張太太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就囂張了。而是張太太覺得,她既然嫁了張家,就有引導自家人適應這個時代的風潮義務,讓他們睜開眼睛看看這個繁華的世界,不要過於落後和保守。不要太古板的遭人笑話了。
夫妻的通話最後還是達成了一致的結果,準備再和女兒詳談一番,聽聽女兒的意見。
張太太放下丈夫的電話,帶著點小不屑的情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自認為對於上海頂級名媛的世界是非常瞭解的。
用兩個小時的時間處理了家務和交際的帖子,就是張太太的下午茶時間了,花廳裡擺了沁著露珠的玫瑰和茶點。還有一大沓的報紙畫報雜誌。
張太太覺得,張美溪雖然首戰得勝,在報紙和世家的議論裡有了一些名氣。但是比起那些****在報紙露面的風華絕代的名媛們,還是差了許多。
名媛其實是一個無奈之下的稱呼,出身名門的女子們,最好的情況應該是要有封號。只不過滿清亡了,遺留下來的都提不起了。唯一有個德齡公主,也是血脈不對,又常年居住在國外的。
民國一代的小姐們,不管父祖多麼位高權重,不管家裡如何金山銀山,也都不能給予她們封號了。這還真是一件遺憾的事。
報紙上天天有名媛們的新聞,張美溪只是驚鴻一瞥罷了。船王嫁女兒,給女婿買了一任國務總理做嫁妝也只是驚鴻一瞥罷了。駐英公使的女兒,每隔三五天就要和瑪麗王后一起吃茶,那也是不能****上新聞的。
名媛們讀最好的女子中學,請英國或者俄國沒落的貴族夫人做自己的私人教師,熟練的使用英文德文和法文。會彈鋼琴和畫油畫,會崑曲和京白。留學海外,回國後在政府或者民間的團體裡佔據重要的地位,她們用channelno5香水、channel香水袋、ferregamo皮鞋、cd口紅、celine衣服和lv手袋。她們動可以飛車騎馬打網球玩女子棒球甚至開飛機……靜可以舞文弄墨彈琴作畫練瑜珈……
以上這些,都算是最正常的,還有那些比較特立獨行的。
有一位唐小姐,祖父是宮廷名醫,父親改了學習西方醫學,在上海開了幾家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