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索,吹得門扇子發出輕輕的“呢吶”響,一絲一毫的動靜都能在耳畔捕捉。楚鄒眼簾子一眨,怎生就聽見有個什麼擦著樹葉子邁進門檻的聲音。
他自小几不生病,實在不甘這樣肌體無力,著人惱的哮喘,他年本皇子必定要把你泯除!
心中很煩悶,語氣便亦鬱沉:“都說了,叫你們別進來,我悶得難受。”
然而耳畔卻靜悄悄,他微一側目,就看到外間多出來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換秋裝了,低等太監秋冬的曳撒多為樹皮色,乍看去像一團雞屎。她倒是例外,諸事愛講究的吳全有給她的什麼都是個別,做了件森綠繡饕餮的小袍子,打伶仃地站在門檻邊,手上還提著個灰不拉幾的小食盒。
他本是皺眉半仰著頭的,心中還含著一腔待要發作的慍怒,待看了眼那食盒子,卻又平躺回去了。
小麟子就慢慢地踅了進來,把蓋子在他床邊的三彎腿雲頭足平凳上開啟。
她從前只知道他是個小主子,但並不知道“主子爺”到底是個怎樣尊崇的存在,自從見過了他美麗端莊的母后和姐姐,心底裡又對他多出來幾分不知名兒的畏敬。
恭敬地退在一旁:“奴才給柿子爺帶吃的來了。”
柿柿柿……楚鄒不應。
她也不管他看是不看,自個兒把碗盤端出來。青花瓷的小盤子,兩條沒比她手骨頭大的小鯽魚擺得板正,撒了兩片翠綠的蔥花裝點顏色。味道很鮮香,輕盈盈散溢位來。旁邊還有一小碗芥菜粥,應該是他母后叫人煮的,芥菜被剁得細碎,在白稠的粥飯中如碧舟點綴,看著叫人賞心悅目。
楚鄒眼梢一瞥,瞥見黑糊糊黏成一團,辨了好一會兒才知道是自己的兩條魚。
老太監陸安海提回去的,原本是小順子提,小順子嫌麻煩,叫陸安海送去了御膳房。
連給老太妃塞牙縫都不夠,膳房裡沒人要,扔去地上,被小麟子撿起來拿去煮了。
又被她煮了。想帶回來養的,怎麼弄去了她手裡。
但自從有了小啞巴狗和核桃的先例,楚鄒心裡也是有氣沒地兒使。沒心沒肺就是她的本性,四歲那年他還送過她一枚貼身玉佩呢,後來幾次觀察,身上也沒半點兒痕跡。但知她煮的東西從來沒有賣相,不經他提點的話永遠都是黑乎乎、醬乎乎、黏糊糊一團。
他沒力氣搭睬,只道:“餵我。”
他這會兒仰躺在床上,可不好喂,粥夠到他唇邊,他慢悠悠不張口,那粥油就順著他精緻的嘴角流到床上去了。她用袖角兒給他擦,他也鳳目空洞洞的無動於衷。
小麟子雖從沒見過他這樣頹唐的一面,又或是還帶著點陰暗與邪惡。但她倒是不怕的,宮裡太監宮女們都說他是個小惡魔,她心裡對他早就打好了譜。
他不張嘴,她喂不進去,只好就去撥他的頭。他的頭可真重,她先抱著他的頭離開枕面,然後又去拉他的身體。他的身體也長條條的可沉,這會兒就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死人一樣地隨便她擺弄。帶著點故意的、折磨人與被折磨的享受。他在她面前從來不怕遮掩、並放肆著自己另一個惡的層面。
“呼……”小麟子累得氣喘吁吁,總算把他腦袋墊高能順暢吃進東西了,這才正式給他喂一口粥,配一丟丟小鹹魚。
她的臉蛋像顆小蘋果,眼睫毛細卷而長,櫻桃唇瓣微微上翹。因為個兒尚小,貼得他很近,帶著點淡淡奶香的氣息撲到他的臉上,楚鄒就很想去掏掏她褲子下面的那個東西。貫日蓄斂的心性在病中任性放恣,總是剋制不住想在她身上尋個發洩。
他抿掉粥,看著魚說:“有刺。”
聲音低黯,少年俊美面龐上微帶著虛弱,小麟子烏眼珠子看他,就好脾氣地把刺捏掉了。
他也不介意她用手指頭捏。那小魚兒看著不起眼,吃到嘴裡卻是鮮嫩中帶著豆醬與黃酒的醉人香氣,他微微提了點精神,問她:“做的這是什麼?”
“小鮮魚……醬燒乾煸普渡寺小鮮魚,陸老頭兒在宮外釣回來的。”小麟子報了個上檔次的菜名兒,報完就眼巴巴瞅著他看。
呵,明明就是他釣的兩條魚,那天水潭邊可只有自己在垂釣。
楚鄒看著她這副巴巴的小模樣,就曉得她又要討賞了。自從那次在東筒子巷裡賞了她兩顆核桃,後來但凡給自己“加盤子”,就總是隔三差五的在那裡晃悠,其實就是在等他的打賞。
他可沒心思管顧她這些,好東西不能總被她糟蹋,後來就繞路走了。幾回沒得賞賜,她也小氣,不肯在雞絲底下埋榴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