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琴神色仍然沒有緩解。
“嗨,其實我也沒鬧清楚,小知識分子嘛,囫圇吞棗,稀裡糊塗寫的……”陳煜暗暗叫苦。那不過是自己的一種預感,在心裡想想而已,怎麼能讓她知道呢!那樣她會痛苦的。
“好了,不談這個了。”陳煜努力調解著氣氛,“琴琴,你看,多麼難得的幽靜,又有泉水伴奏,唱支歌吧!”
琴琴的心情終於鬆動了,她用徵詢的目光望著陳煜,像是在問:“唱什麼呀?”
“唱一支童年的歌吧……一支童年最鍾愛的歌……”
琴琴默默地望著起伏的山巒,心中似有不盡的惆悵……許久,她輕輕吁了口氣,用中聲區那種酷似童聲的音色,追憶般地唱起來:
山裡的孩子(喲)心愛山,
從小就生長在山裡邊。
清清的泉水(喲)房前流,
羊兒在山頂舔藍天。
陳煜被感動了,忘情地跟著唱起來。這也是他最熟悉的一支歌,一支童年最神往的歌。生在大城市裡的孩子沒見過山,唱著它,心裡就充滿了對山的戀情……
兩個青年人全然陶醉在童年的夢境中了。在歌聲裡,在彼此間那情不自禁的、火一樣熱烈的對望中,兩顆純真的心貼近了,融合了……
如果不是身穿軍裝,如果是在城市的公園裡,他們應該是彼此倚偎著、擁抱著來分享這美妙光陰的。而現在他們是在原地坐著,留下一米間隔……
軍人的潛意識約束著他們。光榮的帽徽和領章給了他們理智。即便有愛的萌發,也被理智的剪刀剪斷了……
山那邊傳來低沉的炮聲。工地、軍營在召喚自己的兒女了。
陳煜站起來,又把琴琴拉起來:“走吧,該回去了。”
他們默默地走了幾步,又不約而同地回頭望了一眼小溪邊那坐過的草地。
良久,琴琴說:“陳煜,媽媽在信中好幾次提到你……她問你好。”
“下到這龍山工地,我再沒給老師去信。”陳煜歉疚地說,
“琴琴,你寫信時替我向老師問安。你不要把我的遭遇告訴她,那會增加她的痛苦。就說我來龍山是體驗生活吧……”
“我連著給媽媽去了兩封信,可還沒收到媽媽的回信。前些天,我在信中問媽媽,問她為啥不吃魚,為啥也不讓我吃魚。我一直覺得這是個秘密。”
“大人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最好不要問。”陳煜不再吱聲了。在藝校就讀時,他曾聽別的老師說過,琴琴媽媽不吃魚是與琴琴爸爸的死有關,但詳情他也不知道。
琴琴邁著嫋嫋婷婷的步子,走在前面。那芳姿倩影,飄忽在嫣紅嫣紅的落霞之中。
陳煜驀然感到,面前的姑娘美之過甚,像是來自九天瑤池,不似人間可得!
一種無名的惆悵,又湧上他的心頭……
第十六章
郭金泰下放到“錐子班”已經兩天了。
他的到來,使彭樹奎又悲又喜。悲營長一生坎坷,革命二十七年竟三次被撤職;喜有營長在,施工就有了依靠和主心骨。
前兩天那“金疙瘩”的事,多虧陳煜救了駕。事後,指導員殷旭升向秦政委報告了事情的經過,秦政委不但沒有責怪,反倒讓殷旭升捎話勉勵“錐子班”發揚成績,加緊施工。
這一顆懸著的心剛剛落地,導洞裡又接二連三地出現險情大前天一早,是彭樹奎到營部去接的郭金泰。自從郭金泰被宣佈停職檢查,彭樹奎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見到他了。進了門,他喊了聲:“營長……”,眼圈就紅了。
“走吧走吧,回到班裡和大家在一塊兒,是好事。”郭金泰笑著寬慰他,說著就要自己扛揹包。∝米∝花∝書∝庫∝ ;http://www。7mihua。com
彭樹奎按住揹包,說:
“營長,你聽我幾句話:到了班裡,要緊的是愛惜自己的身子,戰士們都通情達理,你幹活多少沒有計較的。你千萬要少說話。特別是當著副班長的面……”彭樹奎見郭金泰沒表示,又說道:“營長,我算是求求你……”
郭金泰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老下級的規勸。有戰士們的一片心意,他郭金泰就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了。
他倆上了路。郭金泰問彭樹奎:“家裡怎樣?菊菊好嗎?”
“啊……”彭樹奎心裡“格登”一下。無論如何不能給營長添心思了。“還行……嗨,工程緊,進了洞眼珠都不敢錯轉一下,也沒時間考慮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