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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榆林衛一帶,是大明永樂年間就劃定的養馬場。
從黃河以西到邊境長城一帶,都是養馬的範圍。
在養馬場內,不準種植任何糧食莊稼,都用來為朝廷培養戰馬之用。
在明朝中期以前,這項政策是執行地很好的。可是越到後期,隨著衛所制度的,駐守的將領們開始侵吞這些田地,利用手下的軍戶不斷開墾牧場用來耕種。
至於朝廷所需要的馬匹,則是透過紅兒山一帶的邊市進行貿易,從蒙古人處得到。
漢人本就善於耕作,這些田地用來耕作,收入所的往往是用來牧馬的數倍。然後,將這些糧食換成食鹽、茶葉等——或者直接用糧食進行交易也是有的——再跟蒙古人交易,換來馬匹,應付朝廷。
到了崇禎年間,這裡早就看不到任何養馬場的跡象。
嚴華一家本是匠戶,按照太祖爺定下的規矩,家裡的戶籍成分,那是不能改變的。也就是說,一旦被定為匠戶,除非立下特別大的功勞、得到特意的獎賞等,否則的話,以後子子孫孫都要是匠戶,只能從事工匠這個職業。
在明朝,匠戶的地位是非常的低的,比普通民戶遠遠不如,跟軍戶來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對於自己家裡的地位,嚴華也沒什麼不滿意的,畢竟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按照他的話來說,這是各人的命。
有的人命好,生下來就是皇帝,那是人家上輩子修來的;有的人命一般,生下來是地主人家,也不愁吃穿;像他們這樣的匠戶,則是上輩子作孽,所以這輩子要遭罪,來贖清業障。
嚴華做了半輩子的火銃,他的手藝,在兵仗局那也是數得著的。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不管你的火銃做的多好,到月底餉銀該拿不著,還是拿不著。至於升職,那是更加不用想的了。
而且,上層的官員們還三天兩頭的剋扣精鐵等各種工料,致使很多批火銃的生產都不能按時完成。
幾年前,有一次嚴華所在的小隊就遭到了這種待遇。工料被剋扣,導致弓起不能按時完成。
結果,恰逢工部工部侍郎下來檢查,這個黑鍋自然不能由兵仗局的官員來背。
兵仗局的大使略施手段,就將罪名加在了匠戶們的身上。
嚴華氣不過,上前跟工部侍郎理論,結果被治了個大不敬的罪名,罰去一年的餉銀,當眾打了二十大棍。
事情到這兒本來也就算了。
奈何嚴華一家就指望著他的這些餉銀生活,平時拖欠,並且下發的本就不足,這次再被扣去一年,眼瞅著家裡就揭不開鍋了。
嚴華只能孤注一擲,在大街上攔轎告狀。
沒想到這下可是捅了大簍子。
因為剋扣匠戶的糧餉以及生產火銃的精鐵等物,這本就不是兵仗局一家所為,而是從戶部到工部上下,凡是經手的部門,就沒有一個手腳乾淨的。
嚴華這一狀,幾乎算是把京城大半個官場給得罪了。
最後,他不得不跟兵仗局的幾個匠戶一塊兒逃亡,到了榆林衛。
明朝戶籍制度嚴格,表現的一個方面就是人們都不能隨便離開自己的故鄉。
能在全國各地自由出行的,也就是有功名的秀才,或者是名士紳才行。其他人,包括一些行腳的商人,必須得有路引才行。
還好天啟年間很多事情都比較混亂。嚴華一夥走運之下,順利地到達了榆林衛,開始在定居。
大半輩子,經歷了各種風風雨雨,現在的嚴華只想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哪怕苦些累些也沒關係。所以,當李老漢過來想邀請的時候,他是絲毫沒有動心的。
雖然嚴家現在正面臨一個大的困難,嚴華也不想“屈身從賊”。
今天是正月十五中元節,算是一個小年,各家各戶都應該歡慶的時候,嚴家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爹,不如我們跟了李叔去吧!兒子打聽過了,那凌家軍是最近在碎金鎮一帶興起的,著實幹了些大事情。聽說,連小曹將軍都死在他們的手中了。”
說話的,是嚴華的大兒子,叫做嚴璫。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人了,到現在還是個光棍,這在明末來說,可是標準的大齡剩男了。
嚴璫平時就愛跟邊軍的一些老卒子們聊天,對於周圍發生的一些事情比較熟悉。
“混賬話!我們好不容易在榆林衛有了個身份,這要是從了賊,可就徹底是朝廷的黑戶了,以後子子孫孫還想抬起頭來?我要是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