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義哲第一眼看到曾國藩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面容清矍一眼望去頗有威嚴卻又不失慈眉善目的老人,便是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的曾國藩。
此時的曾國藩,面容和林義哲在原來的時空中見到的關於他的照片已多有不同,現下的曾國藩,眉毛髮須均已斑白,顯得很是蒼老,加上患了眼疾,氣色顯得不是很好,但精神頭看上去還不錯。
想到這位晚清名臣再過數年便將做古——當然,如果不是因為“天津教案”的巨大刺激,他也許還能多活幾年——林義哲的心頭莫名的感到一陣悲傷。
也許,這將是他和這位老人的最後一面了。
能否把那個對他的聲譽影響極壞的“天津教案”的結局改變,延長這位可敬的老人的壽命?
林義哲強壓下心頭的思緒,帶著陳婉等人上前給曾國藩夫婦行禮,又和曾紀澤曾紀鴻兄弟見禮,分賓主落座之後,便如一家人一般的交談起來。
“一別經年,鯤宇已然出落得一表人才,我都不敢認了。”曾國藩看著林義哲,顯得很是開心,“昔年總角幼童,已然成家立業,就彷彿一轉眼的事兒,呵呵。”
“是啊!那一年,我記得鯤宇才這麼點兒。”親熱地抱著林語曦的曾夫人歐陽氏笑著用手比劃了一下,對陳婉說道,“生的可俊了,臉蛋兒紅紅的,象個小女娃娃一樣,不多言不多語,也不哭鬧,就是跟在婉兒身邊,呵呵,後來走的那天,哭的那叫一個不捨,婉兒還記得嗎?”
“記得。”陳婉笑著點了點頭,看了看林義哲,眼中滿是幸福的笑意,“乾孃那時候怎麼哄他也哄不住。”
聽了她們的話,林義哲心中暗暗打鼓,生怕她們再說那些以前關於自己的細節,因為他對於這些“往事”,是一點概念也沒有的。
“就是,後來還是婉兒勸他,說將來嫁給他,他才不哭了。乾孃沒哄住他,可是卻幫你們定下了親事。”曾夫人看著他們小夫妻,又看了看懷中幼小的林語曦,說著說著,便掉下淚來,“這一晃兒多少年沒見,你們都成家了,孩子也都這麼大了……”
“娘,今兒個是高興的日子,您怎麼還掉起淚來了。”曾國藩的六女兒曾紀芬笑著勸慰道。
“是啊是啊!瞧瞧,都這麼多年了,都做了姥姥,還是不長進。”曾國藩笑了笑,對林義哲說道,“此次率‘萬年清’來滬,諸事順遂否?”
“回曾公,一切還算順利,到滬後,船塢正好空著,便直接入塢修理,待船體修葺完畢之後,便重新上漆塗裝,以備朝廷檢閱。”林義哲答道。
“‘萬年清’擊滅海盜,救得商船平安之情形,我已從邸報得知,聽說你當時便在船上,還親手發槍射敵?”曾國藩又問道,“可有此事?”
“回曾公,確有此事。”林義哲說著,向庭下招了招手,早就候在那裡的一名親隨上到堂前,將裝著林義哲的那支狙擊槍的布囊捧到了林義哲的面前。
林義哲開啟布囊,將狙擊槍取了出來,上前呈給了曾國藩。
曾國藩看到槍上的瞄準鏡,眼中閃過訝異之色。
“這槍也是你自己弄出來的?”曾國藩接過槍,細細的驗看起來。
“是。”林義哲笑著答道,“此槍亦是用曾公所贈之比國排槍槍管改制,裝有千里鏡,以易於取準。”
曾國藩舉起槍,將左眼湊到瞄準鏡前,然後舉著槍望向院子,看了起來。
“既可望遠,又可取準,不錯不錯。”曾國藩注意到了院子裡放著的一個兩人抬的大木箱,若有所悟,將槍放了下來,交給了身邊的兩個兒子,“你們看看吧,鯤宇的手藝和巧思,我看猶在洋人之上。”
曾紀澤曾紀鴻兄弟一同上前,一邊觀槍,一邊讚歎起來。
“鯤宇學貫中西,又能學以致用,不負聖人之教,端的難得。”曾國藩慨嘆道,“惜乎國內少年一代,能如鯤宇者太少。”
“曾公過譽了,晚輩愧不敢當。”
“那箱子裡,便是那‘六管神機連珠槍’麼?”曾國藩指著院子裡的大木箱,問道。
“正是。”林義哲恭聲道,“晚輩自得曾公贈槍後,不敢忽慢,晝思夜想,幸不辱命,製成此槍。此次來滬,便順路帶了來,請曾公一觀。”林義哲說著,揮了揮手,示意親隨們開啟箱子組槍。
“三門連珠槍,便擊滅百餘海盜,當真是匪夷所思。”曾國藩看著林義哲的兩名親隨麻利地開啟箱子,將“林氏機槍”在輪式槍架上架好,不由得悚然而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