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心中佩服,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師父只和自己提起過武林中的廖廖數人,這崑崙掌門就是其中之一,今日一見果然深不可測!
丘平順勢站起身來道:“不知道前輩招弟子前來有什麼教誨,弟子恭聽。”
“嗯,你是青峰的朋友,我聽青峰說你到西域是來做玉器生意的,不知是否?”純陽真人乃是當世有數的高手名家,要談及分人一杯羹的事,卻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
李丘平何許人也,一轉念間就把事情估了個八九不離十。
“不敢隱瞞前輩,晚輩此來西地確是為了做玉器生意。我大宋缺玉百年,晚輩又正好知道一個盛產極品玉料的所在,所以便想來做這門生意。所得一來可以供奉師門,二來可以接濟困苦,揚我俠義之道。賺錢其實並非無聊的事情,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不知前輩如何看?”
“嗯,你說得不錯,我輩武林中人,雖然行俠義之事,但大多數同道卻並不懂得何者為俠,往往好心辦了錯事,又或者南轅北轍不知所謂!你的念頭頗善,頗善!”說到個俠字,純陽真人不由得發了幾句感慨。
“哦,晚輩也不太懂,可否請前輩解說一二?”丘平本來想直接就談請崑崙派護送並分成的事,聽到純陽真人說到俠義的道理不由興趣大增,在這位當世高人的理解中,“俠”是怎麼解釋的呢?
“好!本來這個事應該是由你師父和你父親教你的,你既然問到了,我就把我的一點看法說給你聽吧。你武功相當不錯,人又聰明,看上去也是一身正氣,目前來看還沒有任何走到岔路上的跡象。但是很多由正入邪的武林人士往往就是因為武功太高,人太聰明而導致的。”
純陽真人思考了一下措辭又接著道:“咱們習武之人由於身體潛力的大幅開發,比之尋常人就有了不同,舉手投足間都可以傷害到尋常人,尋常人的生命在武林人士看來便是十分的脆弱,隨手間便可以取之予之。於是這就給了習武有成之人一個錯覺,他們往往會覺得自己凌駕於眾生之上。”
“邪惡之人橫行世間自不必說,所謂的正派人士卻也因為有了這種凌駕於眾生之上的意識而把不清做事的分寸。例如,一個正派的高手,他在某處看見眾人欺負毆打一個男子,於是他下意識的就認為那是以眾凌寡,當然要出手相助,卻不知這個被毆打的人其實是一個大惡之徒。這個高手不分青紅皂白地出手就是這種普遍而又古怪的心態在作祟。”
“如果那群人因為不服而奮起抵抗,又或者擺出事實在言語上挖苦得罪了這個高手幾句,那事情可能就更嚴重了。尤其是年輕的江湖子弟,一旦遇到在尋常人身上犯了錯誤,極少有能當場認錯的,他們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心態不允許自己對著尋常的人低頭,更何況他本來就是為了行俠仗義而來的呢!”
“很多年輕人在江湖上沉淪都是因為這樣的事情,這種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心態就是我正派弟子最大的障隘。倒是佛道兩家由於戒律和修為觀念的不同,在這一點上倒是犯錯極少。”
純陽真人似乎覺得說得太煩瑣,他頓了一下道:“你還想繼續聽嗎?”
“當然,前輩教訓求之不得!”丘平精通心理學,純陽真人說的他早有理解,當然即便如此,對於純陽真人能將事情的條理分析得如此透徹,他還是很佩服的。這純陽真人明顯是要點醒自己,卻不知自己從出山時其實就在一日數省。
他想要知道的是純陽真人對“俠”的解釋。
“俠,這個字應該誕生於春秋戰國之時,當時武風盛行,養士之風也極其興盛。《慶子·;說劍》篇記載趙惠文王特地收養了三千多名“劍士”。這些劍士都“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回而語”,可見社會地位都很低下。孟嘗君在其封地薛邑,專門招致各地的“任俠”者,甚至是犯了罪、亡命他鄉的俠客,人數高達六萬餘戶。像這樣高度集中武俠的做法,使得一直是以個體力活動單位的武俠階層真正紐結在一起,壯大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獨立的力量。至此,俠的存在才真正被社會所承認。”
“但是,今天的俠,已經不止是那麼簡單的了,武林中人要以此字名之,當真談何容易。這個字是不是可以這麼解釋:如果叫天天靈,呼地地應,法正理公,那麼俠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法,就是理。俠,是一種行為,也是一種理想,一種飽含著夢幻與榮光的意志,無論於理是合是悖,無論於法是反是違,俠永遠固執著心中不變的追求。俠是帶給苦難深重的芸芸眾生一種希望和驚歎,而不是凌駕於眾生之上的一種施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