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眼前這張總在自己眼前嬉皮笑臉,卻實則手段心機一個不缺的男子固有印象再一次拔高。她有些恍惚,這是多少次了?
詩文你會,治國你懂。
如今連儒學之論,都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那所謂‘心學’,究竟是你從哪裡得來?”
徐貞觀盯著趙都安,很嚴肅地發問:
“這不該是自學讀書能悟出來的道理,或者以你的年紀,不該能做到。”
“其實臣也只是提出個想法,並沒有陛下想象中是一套多麼完備的學說。若真有那般好東西,臣何必先行試探正陽?”
徐貞觀愣了下,遲疑道:“你的意思是……”
“其實,臣那心學之說,原本就是取自於正陽的書籍。臣那日翻看其著作,就已看出隻言片語來,那字裡行間,就透出一股隱隱的,另立學說的苗頭。
臣便記住了。起初也是完全沒信心的,只想當個馬前卒,私下試探那正陽,好知己知彼,為太師多探聽些敵人虛實……”
“卻沒料到,反倒是啟發了對方。與其說是臣打敗了正陽,不如說是他自己被打敗了自己,呵……有時候,人頓悟可能就差了那麼一層膜。
正陽人在局中看不清,董太師、韓粥等讀書人,也因從小學的都是正學那一套,更跳不出思維定式,反倒臣這種武人,才得以看得清,臣這麼一點撥,對方自然就悟了。”
趙都安侃侃而談。
依照他的說法,就是正陽本就距離領悟心學只差一層。
趙都安因身處局外看得清楚,便從正陽自己的學說著作中揪出那些矛盾的地方,當子彈打過去,一下給正陽打通了……
這個解釋無疑就比他一個二十多歲,沒怎麼念過書的武人搞出來一套儒學理論出來,靠譜的多。
前者太過離譜,以至於假的過分。
所以趙都安早在出手前,就編好了理由。
這套說辭一出,就勉強能解釋了,雖然還是有點離譜,但起碼聽上去是那麼回事了。
“陛下,臣甚至懷疑,這個正陽就是故意的。”
“沒準,他本就想出了心學,但知道一旦公開,會惹來諸多儒生攻擊,還會得罪慕王……所以這老賊耍心機,故意來京城走一遭,將這個鍋甩給了臣。
這樣他回去也有了交待……臣看此人就是一臉奸相,心剖開來,都是黑的。臣這次遭了無妄之災,實在是……”
徐貞觀一開始還認真聽著,順著他思路思索,但越聽越離譜。
到後來乾脆臉都黑了,哭笑不得:
“你這厚臉皮。前面猜的還有些道理,後面都是些什麼陰謀心思?那正陽會放著留名青史的機會不要,把開學派的名頭給你?”
“這誰知道呢,讀書人壞水可多了,哪裡如臣這等武人心思單純,對陛下赤膽忠心?”
“……”
徐貞觀懶得搭理他了。
至於趙都安給出的解釋,她心中仍舊將信將疑,直覺總告訴她,這事不是這傢伙說的這樣。
太祖皇帝的龍魄能選他,本就說明了很多東西。
她只是不想深究罷了。
“你最好面對旁人的質疑,也這般說。”徐貞觀不鹹不淡道。
趙都安一臉真誠:“臣說的都是真的。”
“呵呵……”徐貞觀冷笑,這傢伙越是這般,她越不信了。
正要說什麼,忽然君臣二人同時扭頭望向趙家院子正門方向。
……
“娘,陛下氣場好大啊。”
院落中,趙盼離開內堂後,只覺身上沉甸甸的壓力一下散了大半。
重重吐出一口氣:“我手掌心都是汗。”
“為娘又如何不是?”尤金花也近乎虛脫了一般,坐在院中石凳上,不顧屁股蛋的冰冷,她扭頭回望燈火通明的內堂,憂心地說:
“常言說伴君如伴虎,大郎真不容易。”
“……”趙盼忍不住道,“大哥和陛下未必是那種伴吧?”
尤金花奇怪地看著女兒:“你以為是哪種?”
“什麼人?”
然後,母女二人只聽到隱約的悶哼聲。
然後夜色中便看到一位肌膚雪白豐腴,烏黑長髮披散,寒冷暮秋只披著件單薄僧衣的美豔女菩薩由遠及近。
“阿彌陀佛,貧尼來尋趙大人。”
“看來貧尼來的不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