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縣城西門街,是與東門街交叉而過的另一條主要街道,在大多數建昌百姓的印像中,建昌城東門多官紳,西門多富賈,建昌城裡半數以上的商鋪都設在西門街上。
自西城門進入西門街不足兩裡,立了個牌樓,牌樓再往東去,一棟臨街的白牆大院,朱漆的大門早已班駁不復當初的光鮮,一杆黃邊白底,半舊不新的矩形旗幟直直地豎在門廊上方,隨風擺動,上面龍飛鳳舞地書了四個墨色大字:“西門鏢局”。
進門便在一個寬闊的小廣場,廣場東西兩邊,靠圍牆處各擺放了一擺刀槍,一條青磚小道筆直地橫穿廣場,直達西門鏢局的迎客廳。
客廳東西兩側各自並立著三兩間廂房,而在東側的一間廂房內,黑色長方形書桌之後,一名年約五十,重棗臉色,白髮長鬚的老者坐在桌後,一手握著帳本,一手撥著算盤,嘴裡喃喃有聲,時不時眉頭一皺。
這位長相與關公頗有幾分相似的老者便是西門鏢局的總鏢頭戴風。
戴風清算一陣,將帳本放下,背靠椅子,兩手揉了揉太陽穴處,重重地嘆息一聲,不禁發起愁來,自天啟三年以後,西門鏢局的生意便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今年八月,建昌城被鄱陽水寇進城一鬧騰,這鏢局的生意就更加凋零,自天啟六年八月至今,西門鏢局已經連著三個月未曾接到一單生意了,局裡的鏢師也早已譴散了大部分,鏢局花費已是削減到了最低,然而整個西門鏢局人吃馬嚼,坐吃山空,往年掙來的那些銀子就快見了底。
戴鏢頭合上眼思索一陣,暗自打算著,倘若這個月再接不到生意,絕不能坐等家底耗空,那便狠心將鏢局的生意停了,解散留下的那幾名忠心的鏢師,讓他們另謀生路,無論怎麼說,都得替我那寶貝女兒戴鶯鶯留點嫁妝本。
戴鏢頭暗暗打定了主意,再抬頭臉上已是一片決然神色。
“報鏢頭,門外有個叫許梁的人求見。”一名綁腿護腕,緇衣馬褲,三十多歲的鏢師進門高聲稟報道。
“哦?快快有請!”戴鏢頭一聽有生意上門,喜上眉梢,急急地吩咐一聲,待那鏢師快步走了出去,忽覺得這許梁這名字聽著怎麼這麼耳熟?細想一陣,戴鏢頭恍然大悟,昨晚上自己上摯友陳員外家喝酒,席上酒醉的陳員外拍著桌子大罵的建昌縣主簿好像也叫許梁。今天上門的也叫許梁,這不會有這麼巧吧?
戴鏢頭想到這裡,急步地也跟著出了門,親自朝大門外走去。出了迎客廳,戴鏢頭便見那鏢師引著一行兩人正朝迎客廳方向走來,當先一名青色長袍的青年,濃眉大眼,雙目有神,正邊打量著四周邊朝前走,身後跟著一五十左右的褐袍老者,戴風定睛一看,認出那是前建昌主簿葛喬葛大人,天啟五年的時間,自己還從葛大人手上接過一單押運官銀的生意。
認出了葛喬的身份,再看葛喬行走之時略後於那青年半步,戴鏢頭立馬便猜出這位青年正是建昌現任的主簿許梁許大人。
“啊哈哈,西門鏢局戴風見過許大人,葛大人,”戴風快步走下臺階,滿臉堆笑地拱手,“兩位大人快快裡邊請。”
“戴鏢頭,幸會,幸會。”許梁道。他打量戴鏢頭一眼,暗讚一聲,好一條威猛的漢子。
“戴鏢頭,多日不見,鏢頭風彩依舊啊。”葛喬也笑道。
戴風將兩人熱情地迎進客廳,招呼兩人坐下,一邊忙著讓人上茶水,一邊心裡頭樂開了花,看這情形只怕是建昌縣衙裡又有一樁大生意要落到自己頭上了,嘿嘿,戴鏢頭深知這年頭最好做的便是官府的生意。
“兩位大人今日親臨西門鏢局,實在是令鏢局蓬蓽生輝哪。”戴鏢頭呵呵地說道,“不知兩位大人可是有什麼事需要用得著本鏢局?”
“哈哈,”許梁仰天打個哈哈,探首問道:“許某來到這建昌快四個月,對戴鏢頭和這西門鏢局可謂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卻一直未曾會面,今日見了戴鏢頭,才得償所願哪。近日貴鏢局生意一向可好?”
戴鏢頭聞言,臉上一紅,重棗之色的臉上就如剛喝過烈酒一般,他道:“戴某與諸位鏢師本身就是在刀口上討生活,承蒙各位江湖朋友看得起,這生意嘛,雖說不上十分紅火,成不了大富,也就混口飯吃。”
“鏢頭謙虛了。”許梁看一圈這廳內,雖然打掃得十分乾淨,一塵不染,然而桌椅茶具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想必這西門鏢局近年生意必然不怎麼如意。他道:“戴鏢頭經營這西門鏢局這麼多年,西門鏢局聲名遠播,想必鏢頭一身武藝必定不俗?”
戴鏢頭聽了,臉上便顯出幾分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