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聲漸漸地遠了,陸東躍疲憊地抹了把臉,轉身開啟衣櫃,取了套衣服換上。
衣服上散發著極淡的薰衣草香味,這是她之前買的香包,自家的衣櫃也放著兩個。
他貪婪地呼吸著這熟悉的氣味。
陸東躍下樓時沒有看到孟女士。通往後花園的邊門半開著,有冷風灌入。他站了幾秒,旋即轉身往書房走去。
書房裡,陸雲德背對著門站著,從緊繃的背部輪廓看來,他正處於盛怒之中。
陸東躍將門關好,走上前去,“爸爸。”
陸雲德轉過身來,“小蘇回去多久了?” 不等他回答便冷冷說道:“你媽還想替你瞞住。”
陸東躍低頭,“我今天去找她,已經談好了。”
陸雲德怒極反笑,“人家已經把事情打聽清楚,就差沒把證據甩到你臉上。你還有臉找她談?”
“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我們自己能解決。”
“你是不是嫌把人一家子禍害得還不夠?”陸雲德怒斥,“她知道真相後沒給你兩刀就算你揀條命!居然還敢逼上門去,事情都到這份上了你還在異想天開。”
陸東躍抬起頭來,神情淡漠,“她找您了?也是,她只能找您。陸家人要臉面,陸家更要臉面。”這時才輕笑一下,“不過沒有用,她找誰來都沒用。除非我死,她休想離婚。”
陸雲德抄起桌上的琉璃鎮紙砸過去,他偏頭避開。鎮紙砸在牆上,粉身碎骨散了一地。
“爸,我這陣子夠難看的了。您要有火也彆著衝我臉來,”他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回頭我哄絮絮,會嚇到她的。”
陸雲德被他的冥頑不靈氣得發昏,手都抖了,“你還有臉提絮絮,要讓孩子知道她親爹把她姥爺給坑成這樣,你看她認不認你!”
“爸,您說這話之前得想想因果關係。要沒那茬事,也就沒有她了。”陸東躍神情很平靜,“要沒有她,我還得耗上一陣子才能結得成婚。”
陸雲德後悔不已,“我那時就不該讓你們結婚。”如果那時將事情捅破,那也就沒有後面這些事。可那時的情勢實在是選擇艱難,他不否認自己存了私心,以至於最後預設粉飾太平。
“時移勢易。現在已經是這樣,您再懊惱也沒有用。”陸東躍看著他,目光炯然,“我可以將整件事情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我絕不能失去我的家庭,誰也別想動這個腦筋。”
“陸東躍,你當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陸雲德怒喝,“你就這麼獨斷專行,把她當犯人一樣綁在你身邊。這是正常的家庭嗎?誰會對自己的家人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威脅。我告訴你,就衝你對她爸爸做的這事,她沒找你算賬你就該謝天謝地。可是都到這份上了你還反過來要脅她,說還想和人好好過日子。你腦子有毛病!”
陸東躍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你別瞪著我,這都欠了一身的債還挺橫的,啊。”陸雲德譏諷道,“小蘇到這份上還給留著情面,你倒反過來蹬鼻子上臉。”
“這婚必須離。你已經對不起她全家了,現在還死咬著不放,你想怎麼著?想拖著人一輩子?你不肯離,這婚就離不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簡直狂妄到極點。”
陸東躍忽地笑起來,說:“爸,您別這麼寒磣我。我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也知道您這次是鐵了心要收拾我。我不逃不跑,站在這兒就等著您出招。您說,是要撤我的職還是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要不,您就續著上次那法子,把我外調。去甘肅挖沙子,去南疆種樹。只可惜我不當兵了,否則您還可以把我調去看小島,守礁石。一週一次補給,平常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陸雲德的胸膛上下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他平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這些我都不怕。”
眼前就是塊油鹽不進的滾刀肉,橫橫地攤在你眼前,你罵也好打也好,他愣是紋絲不動,甚至還呵呵笑兩聲,看著這模樣氣也要氣死了。
然而這時陸雲德看著他的臉,心臟卻是一陣發緊。這個兒子恐怕是要廢了,他苦澀地想著,可怎麼也無法理解他這樣的偏執。
“好。你既然這樣說,那就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陸雲德繞回書桌後,慢慢坐下,再也不看他,“挖上十年八年的沙,種十年八年的樹。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什麼時候回來。現在滾吧。”
陸東躍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低聲道:“爸,對不起。”
陸雲德閉上眼,再不理睬他。
孟女士很快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