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你是個明白人,這些年來我為了這個家,風裡來雨裡去起早貪黑的乾落個什麼?這麼一大家子吃喝拉撒,衣裳五服,鞋襪穿戴那樣不是我一手料理的,而她,憑著臉皮白,有人寵,飯來張口,茶來伸手,難道她是這家主人我是奴才麼?”
“如果沒有你大嫂大哥操勞,我們家那有這般光景呢!這是有目共睹的。就憑今天而論,二嫂固然不應該說些沒影子的話,但你說的故事也在不經意中捅到她的忌諱呢,你和她都是我的哥嫂,說句公道話,就這件事而論,你們倆已經扯平了。家裡發生口角傳出去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家和萬事興,我勸你們今後都不用提它就是了。”
“這就要看她的態度了,難道我還真當怕她不成!”
“這你放心,那一頭我會去說的,二嫂原是個沒氣性的人,估摸她也絕不會把今天的事擱在心上的了。”
叔伯母之間由來已久的芥蒂,經過這次交鋒,都洩了氣,得到暫時的心理平衡。見了面也能打個招呼,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但由此引起心裡的裂痕已經無法彌合。
景明主持這件舉族喜慶的盛事,就和支族男丁們首先把堂壁拆了,公堂擴大到居室,僅保留住範氏的臥室,把雜七雜八水車、地墊等農器具都搬到樓上去,那三隻滿滿大谷倉無法轉移,因而也完全暴露在眾目之中。靠東間五隻陰棺怕衝了彩頭,只好用萬年紅紙蓋上。
本堂口執事們人都換上清一色灰袍,戴上烏頂六合帽,在大門外恭候,場上的人越來越多,遠處已傳來哨吶聲,村民們朝著陰陽街伸頭引脖張望,隨著震耳欲聾的的放銃聲,那護著金黃華蓋的仗儀隊風捲雲湧而來,所有村民都在堂前兩翼跪下,那鞭炮爆竹噼噼啪啪響成一片,儀仗隊護擁著銀鑾駕在瀰漫硝煙中進了堂屋,景明方率眾起身隨尾進大堂舉祭。
一向喜歡熱鬧的姜家妯娌姐妹們集中在範氏房間裡,她們都擠站在床上,透過堂門花格窗欞,居高臨下觀看祭祀儀式。
“看,開始獻五穀了!”大家只見五個古鬥分別盛著滿滿稻穀稷麥菽,執事們一一傳上去,最後傳到跪在案前草墩上的景明,用雙手舉過頭頂,由伺候在兩邊的齋公接過去,陳列在案上。
“獻畜禮!”隨著司儀喊聲從門外傳遞進來的是三隻朱漆托盤,分別放著一根豬尾巴,一個豬鼻衝、四隻豬蹄,也由景明呈獻。
“祭邏牌!”
隨著司儀指令,景明及全體執事人員分別點燭,插香,斟酒,然後一排溜下伏身磕頭,爾後奠灑,化紙……
祀祭儀式在嚴肅中進行,全場觀眾誰也不敢吭聲,唯獨站在老房裡觀看的玉林不顧有褻瀆神靈之嫌,說:“這麼興師動眾的把盧文臺請來,只打發他一個豬尾巴,陰陽街人也太小氣了。”
“那不可亂說哩,白沙老爺靈驗得很,你不怕報應麼?”景芳提醒說。
“實際上只有半根。齋公們收禮時還得對直劈開,留一半當地執事們配酒。”景花解釋道,“當時盧文臺視察青央村水堰,席面上抬上水牛一般大的一頭烤豬,盧文臺抽出腰刀割下豬鼻、豬尾和豬蹄,並各取其中一半,說:從頭到腳連尾都有了,這不是‘整豬’嗎?禮收不過半,我取其二分之一足矣!”
祀禮畢,齋公們按規矩跟收了一半供品,然後命人撤去案頭陳設,卜卦師上場高聲喝班:“昔周天子禮賢下士,渭河遇子牙,讓鑾車,親拽車八百零八步,遂得天下八百零八載,今忠烈王請得文王、呂尚在此,佑護一方黎民。易卜其吉,請叫卦!”
景明一掠長袍下跪邏牌跟前,朗聲道:“周天子文王、先祖姜太公、忠烈王盧爺爺靈位在上,今姜氏舉族供奉先哲神位,求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請出卦示祥,先卜夏收,後卜秋實!”
卜卦師把一部兩開的竹根板在香爐上搖繞三環,扔在地上,兩瓣竹根蹦了兩蹦,一反一順地落在地上。隨即念道:“種豆得豆,種瓜得瓜,風調雨順,稻稷豐饒,好卦……”
待三卦卜完,卜卦師接過紅包,才說:“春花屬勝卦,陰陽調和,乃是豐收之兆,可夏收那是陽卦,旱象顯見於農事不利;那秋實及是陰卦,陰屬多雨,於農事也極為不利,望貴地信男善女重事龍神……”
欲知事後如何,見下回。
第三十五回 盤家底內議起新屋 點勞力外謀挖牆腳
堂屋因接邏牌有過一番熱鬧,現在鑾駕按照排定的日程,巡視沿溪水堰去了,人去堂空,只有天井石上灰燼還在風舞。
景明同堂分執事們共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