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口出,我師兄是手對。”陶虞臣冷笑道:“我給你解釋解釋,若是真的對過了,老先生自罰三杯如何?”
“沒問題。”老名士矜持笑道:“老夫的上聯是,六塔重重,四面七稜八角。”
陶虞臣學著沈默的樣子揚了揚手道:“一掌平平,五指三長兩短。”登時引來一片叫好。
老名士臉色漲紅道:“我的第二聯是:‘保叔塔,塔頂尖,尖如筆,筆寫四海。’”
陶虞臣一指那錦帶橋,對他拱拱手,兩手平攤,往上一舉道:“錦帶橋,橋洞圓,圓似鏡,鏡照萬國九州。”這次的叫好聲更響亮了,老名士徹底無地自容,只能借尿遁走了。
紹興生員地一番戲弄,讓那些老名士十分難堪,但說好了一個對一個,只能拿寧波府的秀才出氣了。便想出個長對子,要讓他們吃癟,一個更老的名士咳嗽連連道:“壽比南山,山不老,老大人,人壽年豐,豐衣足食,食盡珍餚美味,位尊德大,大享榮華富貴,貴客早應到來,來之是理,理所當然。”
寧波秀才本來就聽不得這些人在這吟詩作對,現在見他們如此不要臉的自吹自捧,心裡非常氣憤,立即拍案而起,對出下聯道:“福如東海,海不枯,枯樹根,根爛皮厚,厚顏無恥,恥與爾等為伍,誤國誤民,閩浙一敗塗地。地府冤魂無數,孰能不痛,捅你老母!”說完率領寧波生員拂袖而去,台州的也跟著走人了……他們也真是氣急了,忘記這是人在船上,船在湖中,待走到船舷邊才想起來。
卻決計不會再回來與這些人為伍。竟然撲通撲通跳下水,徑直往不遠處地錦帶橋便游去。
孫鑨也要跟著起身。卻被陳壽年死死拽住胳膊,這才作罷。
一個下聯罵得眾名士羞愧欲死,提學大人也不例外,酒宴自然再也進行不下去,命畫舫趕緊靠岸,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紹興的五個生員下了船。陳壽年無限擔憂道:“提學大人不會嫉恨咱們吧?”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孫鋌突然笑道:“恨咱們什麼?咱們又沒折他地面子。”
沈默點頭道:“不要瞎操心,不會影響到你的學業。”
陳壽年不好意思道:“那我就放心了……”
看看天色,已是月上柳梢頭了,沈默便問道:“晚上去哪裡歇著?”
一問之下,竟然都有去處。孫家兄弟去投奔在杭州當官的叔父,陳壽年有個堂兄在城裡,陶虞臣朝沈默眨眨眼道:“我自有去處。”自然是去提學大人那裡,給大家擦屁股了。
沈默不由笑罵道:“就你們親戚多。我咋就沒有杭州表叔呢?”
陶虞臣笑道:“不如和我一道?”
“不去不去。”沈默搖搖頭,突然一拍大腿道:“對了,我有去處了。”便與眾人揮手作別。
待與眾人分道揚鑣後,沈安小聲問道:“少爺你不會想帶我去青樓吧?”
沈默一巴掌拍在他腦殼上,笑罵道:“你毛長齊了沒有?”
“沒有。”沈安羞愧道,走了幾步又問道:“少爺。您呢?”沈默差點沒摔在地上。
杭州白天悶熱如蒸籠,所以大夥都夜遊,這個時辰街上行人依舊很多,許多店鋪還亮著燈。
沈默彷彿對這裡很熟悉一般,也不打聽道,便帶著小書童大步流星往前走。
沈安跟在後面道:“少爺,您以前來過杭州?”
“上輩子。”沈默很認真的回答道。
“少爺您真逗。”沈安奉承道:“指不定您上輩子就是杭州人呢。”
“當杭州人好嗎?”沈默隨口問道。
“當然好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嘛,人都好像住在畫裡似地。”沈安無限羨慕道:“好吃的也多,西湖醋魚東坡肉。香噴噴地叫花雞。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啊。”說完又小聲道:“要是再把兩樣改改就完美了。”
“哪兩樣?”沈默笑問道。
“一是房子太貴,我就算幹一輩子。也買不起一個西湖邊的茅房。”沈安認真道:“二是街上馬車跑得太快了,我看著害怕……你說這黑燈瞎火的,撞著人怎麼辦?”
主僕倆說笑著走了好長一段,漸漸離了鬧市。沈安有些累了,便問道:“咱們到底去哪?”
“找一家客棧。”他便聽少爺道。
“原來是要住店啊。”沈安鬱悶道:“咱們方才已經路過好幾家客棧了,您怎麼不進去啊?”
“因為我要找一家客棧。”
“哪一家?”